第二卷 成長-第一章 少年(1 / 3)

第二卷 成長-第一章 少年

【華茲華斯(英國湖畔詩派著名詩人,1770–1850,此句出自其名詩『We Are Seven』):一個單純的小孩,他呼吸,輕快無比,每隻手腳都充滿了生命,他哪管什麼叫死。】

人說三歲知老,我從會走路開始就不是安分守己的孩子,母親說我在她肚子裏就動個不停,很早就知道是懷了個男孩子。我不知道父親是誰,母親從來沒有提到,我懂事起也從沒有問過,也不覺得自己比別人少些疼愛。

母親是上海來的下鄉青年,來到北方大城市附近的縣城支援農村建設,後來進了城市一家工廠做會計。因為未婚先孕,書香門第的父母認為她有辱門風,拒絕讓她回去看望,我從來沒有見過外祖父、外祖母,家庭對我就是和母親的兩個人世界。

一個單身女人獨自帶著孩子在一個陌生的城市裏生活,放在任何年代都不是容易的事情。毫無疑問,母親吃了不少的苦頭,但我從來沒有看到她抱怨。不論如何的困苦,她都能承受,她總是昂起頭來麵對,而不會去後悔自己的選擇。小時候她幾乎從來不禁止我做些什麼,她會看著我去嚐試,然後耐心的講解。我記得最清楚的是四歲時候,我對廚房的爐子很感興趣,總是跑去觀察藍色的火苗,變幻、跳動的火焰實在讓我著迷。母親警告我幾次不要用手去摸,我卻總是躍躍欲試,一天她終於同意。她看著我去觸摸燒得通紅的爐鐵,我四個手指頭當即紅腫。她給我上了藥,抱著依然哭泣的我說,“你既然想去做,就不要怕受傷。”

母親可能是說她自己,可她的觀點無疑塑造了我的性格。

北方人粗野,又民風彪悍,作為私生子,我自小長大就是另類焦點。八歲前我是個調皮搗蛋的孩子,卻不是個鬥狠賽野的孩子。我喜歡讀書,一本書可以讓我幾個小時坐著不動地方的閱讀,家裏有限的幾本小人書讓我翻了個遍,幾乎倒背如流。看完小人書,我捧起字典開始讀小說。母親上班,白天托付我給鄰居照看。在鄰居家每天多數時候是自己讀書,倒也不用人操心。鄰居稱奇,誇獎我懂事,大人間很快傳開了我好學的名聲,卻也帶來意想不到的麻煩。

一起玩耍的小朋友裏開始有人故意的找茬惹事,幾個稍微大一些的孩子們總是欺侮我,躲避了幾次,他們得寸進尺,甚至開始辱罵母親,我終於忍不住動手打起來。他們早已習慣打架惹事,我根本不是對手,被打得鼻青臉腫。回到家裏,母親看到我的狼狽樣子,問清原因後十分氣憤,領著我找上帶頭打人的孩子家裏,要對方大人給個說法。沒想到對方的母親是個絕對護孩子的市井潑婦,倒打一耙,說我們誣陷她的老實兒子,還辱罵母親不要臉,沒結婚養野漢子,生不下什麼好種。母親氣得回家大哭,我初次品嚐世人的殘忍,默默發誓要保護母親,不再讓她為我擔憂。

我們的生活絕對取決於個人的選擇,關鍵時刻的抉擇注定我們的命運。八歲那一年我做出生命中第一個重要決定,從此再也沒有回頭。

第二天我主動找上那幾個孩子廝打,雖然又被打了一頓,但我也讓他們吃了點苦頭,回去後我什麼都沒有告訴母親。第三天,我繼續和他們打仗。習慣了暴力,不再恐懼拳腳的衝突,我完全換了一個人,不再讀書,而是拚命的想如何打仗。我和那幾個孩子的戰爭陸續拖延了一年的時間,直到他們徹底的求饒為止。

我開始在鄰裏的孩子們中小有名氣,很少有同齡的人來欺負我。可很快又有新的問題,年紀大的孩子聽說後,開始找我的麻煩。

青春期前男孩子年齡上兩三歲的區別,幾乎是身體上不可逾越的鴻溝。我不躲避大孩子們的挑釁,卻隻能一次次的被打,麵對身高體重速度都占優勢的大孩子們,我知道需要其他辦法的幫助。

我開始每天早上跑到附近工廠大院後麵的樹林裏鍛煉拳頭,練習書上看到的鐵砂掌的初級入門功夫,用拳頭打斷小樹。工廠門衛是一個姓齊的六十歲老人,他看我每天都來院子後麵,問我幹什麼。我告訴他原因,他嘲笑我說樹是死的,人是活的,打死樹練出來的功夫能有什麼作用?我不理他,繼續練習,幾個星期後雙手拳麵長出繭子來。

齊老頭看我又堅持了三個月,一天早晨主動問我想不想學武。他的老家是山東,自幼會些武藝,看我勤奮,願意收我這個徒弟。我自然願意有個師傅,可他有個條件,不能逞強鬥勇,惹是生非。在我看來,練武就是為了不受氣,如果還要容忍別人的欺辱的話,幹嘛還要吃這個苦?我拒絕他的好意。

齊老頭沒有料到我得反應,聽了沒有多說,有一段時間不理睬我。他最後還是傳授我一些東西,主要是打熬氣力等基本功,沒有學到什麼他的祖上功夫。我叫他師傅,他不置可否。我在外麵和人打架,他也不管不問。我當時並不理解他的做法,事後我分析他是有意收我為徒弟,因為他沒有子女,想要找個人來繼承家學。山東人多半比較認死理,他家傳下來的規矩肯定是要弟子如何如何,我的桀驁不馴讓他有點受傷。他後來教我得東西多半是他習武多年自己得出來的感受,算是沒有和家學沾邊。有時候,他有點拿我當試驗品的意思,比如他認為習武的人首先要能捱打,我挨了不少的打,在他手裏吃了很多苦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