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忠義死死的盯著趙微,殺人償命自古天經地義之事,原本隻是貪墨瀆職,罪並不致死,現在卻用這種卑劣手段,奔著要他命去的,如何不怒?
趙微看著他的模樣卻是撇了撇嘴:“其實我很欣賞你的。”
然後便是長時間的沉默。
“似你這般做人做事的本事,當世罕有。”說到此處,趙微笑著搖了搖頭,“以裏正之位行縣令之事,居然如此井井有條。你可能不信,我所見過的人中,不論是當世高官,或者是年輕才子,他們當中有太多人……”趙微深深看了他一眼,“做事怕是都不如你。”
“所以我感到很惋惜。”
此時的大廳還不如何明亮,大堂門廊的影子斜斜的打在田忠義的麵龐上,讓人看不真切他此時的眼神。
“你想聊聊,我便把這臭襪子拿開,若是再口吐芬芳,你就一直塞著吧!”
這一次,田忠義默默地點了點頭。
“那你為何認定,那人一定是我?”
趙微攤了攤手,再次笑了一下,笑容十分可惡:“我並不確定啊……”
“你!”
“其實若是沒有證據,隻能算是推定,第二日你來這大堂中處理村民間的糾紛時,基本就能推定是你了。當時看著你在一旁有條不紊的做事,我真的希望不是你。可惜……這位老族長,卻是過來幫了我一個大忙。”
趙微看向了那位被碎花床單蓋住的老人,歎了口氣,這樣的歲數,頂著半截都要入了土身子,卻是非要受這份顛簸,凝結所剩無幾的精氣神,所為何來?
後世和平年代,人多逐利,舍生取義四字人人都會說,可是何曾親眼見過了?
然而這個站在自己對立麵的老頭。
隻是見過一麵,卻給自己帶來很大壓力的老頭。
就這樣平平淡淡默默無聞的離開人世了……
那他寧肯丟掉性命,也要護著的,是什麼?
趙微望著田斯的屍身怔怔出神,田忠義並不知他內心所想,腦海裏都是趙微剛才那句話帶來的疑惑,幫你一個大忙?
“為何這麼說?”
趙微默默回頭:“若是你二人觀念一致,這老族長想來是不會親自過來試探我的。我猜……應當是你對他的告誡有些不放在心上。”
田忠義深深的看了趙微一眼,咬了兩下牙齒後,歎了口氣,此時已經無需趙微再進行解釋了,田忠義自然也能明白,試探別人的時候,其實也是將自己的破綻送給別人的時候。
“你確實是好算計,可你隻是為了有個給我定罪的證據,就要害死老族長?!”
趙微笑了笑:”這事兒我可是一點也不知道,他的死,以及他正好出現在你家,其實都不是我最初定下的策略。原來隻是想趁亂把詹啟仕綁來而已,利用他來對付你。”
田忠義聞言,心中又是一驚,自己可是安排了人盯著詹啟仕家的宅子,他能夠確定這兩人根本沒有任何交集,居然這都能懷疑上?
看著田忠義又驚又疑的表情,趙微卻不覺得有什麼值得高興的地方了,這個世道,民風淳樸,雖是有些刁民貪生怕死加愛占小便宜,但總體來說,還是“善”之一字居多的。自己從那個利益至上的後世而來,拿著質疑的眼光去看待一個行善之人,心中或多或少是有些羞愧的。
這次趙微沒再繼續往下解釋些什麼了,有些意興闌珊的問:“真的很可惜,你可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嗎?”
田忠義神色複雜的望著趙微,自己有什麼需要幫忙的?自己最在乎的東西被他一棍子打得灰飛煙滅,現在居然問我有沒有什麼需要幫忙的?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嗬嗬嗬嗬——”
“哈哈哈哈——”
“田某人十六歲得中秀才,可是隻因出身寒門,家中無權無勢,年年鄉試屢屢落第!而那榜上之人不少我都認得!經義、策論,明算,哪樣都不如我!哪樣都不如我啊!”
“他們就是有個好爹而已!”
“舉人……舉人?嗬嗬……沒人舉薦,算什麼舉人?憑什麼鄉試更看重的是舉薦而不是才華?憑什麼?!”
田忠義不甘不忿,卻也沒有任何的辦法。整個大漢江山都是如此,要麼服從規則,要麼……打破規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