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2年2月19日,一個大晴天。人在天氣晴朗、太陽普照的時候,大抵心情都會不錯。隻是上海的戰事擾得南京民眾心緒不寧。畢竟國土正被侵略踐踏,而上海距離南京又這麼近,連南京政府的官老爺們都跑到洛陽避災去了,這說不定啥時候,小東洋鬼子就可能摸到金陵城下。一個個情緒恓惶,全無晴天朗日的喜悅之色。
頤和路盛京同輝書院主樓一層中式客廳。熊再峰等人正在聚首商議。
上次熊再峰他們偷偷溜出去近1個月,鮑裏斯的心髒病都要急出來了。他可是知道熊家的這根苗對於他女婿有多重要,還有那幾個成了孤兒的孩子。在中國安家生活了這麼些年,他越來越喜愛和尊敬中國傳統文化裏的忠義品節。他知道他女婿熊步雲是個講忠義的人,也知道他現在的壓力有多大,所以熊再峰他們平安回來後,鮑裏斯將此事壓了下來,但用中式的方法狠狠的罰他們跪了一天。之後派遣梁貴民和另一個虎衛平川壓著他們先去了南京,得先讓這幫小祖宗離東北這邊越遠越好,他自己打算過了正月十五將書院全部搬到南京,畢竟那裏是中國的首都,也好讓孩子們靜下心來好好讀書學習和訓練。不想,熊再峰他們剛走不久,“一·二八”淞滬戰事開始了,南京和上海之間就那麼點距離,一時間弄得老鮑裏斯舉棋不定,去留兩難。
自熊步雲將他大哥他們的產業與他和鮑裏斯的產業整合為一後,在近幾年早已鋪墊完成的關裏商業布局基礎上,開始將聚集到通縣的東北職工向工商實體企業、商務貿易、商鋪連鎖、運輸等產業分流。南京則成了一個人員和物質的中轉站。人手實在是忙碌不過來了,梁貴民和平川兩人也去太平路的商業街和三汊河碼頭幫忙去了,整個書院成了熊再峰他們的天下了。
“老大,今天警察好像全城出動了,連留守南京的那一個憲兵團也出動了。全城搜捕凶手,挨個學校甄別,各個學校接到通知,均取消當日的上街聲援抗日活動,被迫自查和配合當局。據說已經抓了不少嫌疑犯,氣氛有點緊張。”韓冬正兒八經的彙報道。
“不過,還是老大英明,上午就將咱書院的匾額摘了下來,雖說咱這地兒是富人貴人區,也保不齊準那些孫子們摸過來,我看警察局是有點急眼了。”韓冬跟著補充了一句。
上午,熊再峰派靳天、宋玉和韓冬分頭上街偵查,其餘人在家訓練。
“抓了多少學生?”
“總的大約三四十個吧。各個學校均有學生被當做嫌疑犯抓回警察局,聽說金大附中被抓的最多,他們的校長張坊博士到教育部去告狀申訴,結果一個人影也沒找到,氣的張校長拿著行李卷兒到首都警察廳大廳裏躺著,聲言如不釋放他的學生,他就睡在警察廳不走了,並絕食抗議。”
“這個老夫子倒是有一把骨氣,日本人有什麼反應?”熊再峰目光掃過靳天,平靜的問道。
“日本人估計是向南京政府施加了壓力,白天未見其他日本人上街鬧事,不過咱們一直盯著的新陰流劍道館有點動靜。”
“什麼動靜?”眾兄弟齊齊往前湊了湊,目光中均閃過道道寒光。自知道殺親之仇的凶犯中有個叫留目秋三郎的是出自真心新陰流,他們就上了心。剛到南京那會兒,他們在雲南路日僑聚集區轉悠踩樁時就注意到這裏居然有一家新陰流劍道館,沒說的,逮著機會一定要宰幾個玩兒劍的,叫他娘的小日本沒事兒掛著把破劍窮得瑟。為此他們還背著梁貴民和平川偷偷的練習一擊合殺術。昨天本是跟蹤那個從道館裏出來的浪人,不想那家夥到旭日商社喝酒去了,不過這家夥很夠意思,出來時帶了四個陪葬的。
“今天上午道館裏衝出一幫人,身著道服,頭纏白布條,腰係縞帶,人手一把劍,嚷嚷著要去衝擊國民政府外交部,警告威脅中國人。後來出來兩個人一通兒巴嘎巴嘎的臭罵,那些蟲子灰溜溜的又被整回道館裏了。不過,我裝成從東北來的新僑民,溜進去跟那些小蟲子聊了聊。老大,你知道咱們昨天晚上幹廢的那個浪人是誰不?”平時冷靜矜持的靳天破天荒有點激動的說道。
“操,東曉兄弟,你想憋死大家夥兒啊?別賣關子了,快說呀。”沒等熊再峰問,史招財猴急猴急的嚷嚷起來。
“那個小子叫福井彌二郎,他是‘滿蒙青年聯盟’的重要骨幹,也是金井章次的四大金剛之一,奉天事變那會兒,這小子沒少幹壞事。這次來南京據說負有使命,具體是什麼,那幫小蟲子也不知道。因為出身新陰流,所以平時住在道館裏。看樣子這次咱們是歪打正著,也算是報了一次仇了。還有,那兩個罵他們的日本人,一個是館長,另一個是他師弟。不過最後聽一個小蟲子說他們館長的大師兄發來電報,近期要到南京來,一切等他到了再做決定。”
“哈哈,大魚要來了,不管他是誰,肯定不是好鳥,找機會幹廢他。來一個幹廢一個,來倆幹廢一雙。”胡碩瞪著牛眼睛滿不在乎的說道。
“別太得意,小心大意失荊州。昨晚我們是僥幸,那個叫什麼福井彌二郎的喝多了,我們又打了他個措手不及,才聯手放翻了他,但不要因此小視自己的對手。”熊再峰狠狠地瞪了一眼胡碩,冷靜的說道。
“不過看來這個道館跟咱們很有淵源呐。咱們盯緊點兒,說不定還能撈到仇人殺了解恨。宋玉你那邊有什麼消息?”
“我去了三汊河碼頭,看到了梁貴民梁大哥,他正忙著呐,叮囑我告訴大家在書院好好練功學習,別出門惹事。他說剛收到北平那邊的電報,說熊叔叔要來南京,就這幾天的事兒。所以他和平川收拾收拾這一半天兒就回來了。”宋玉的話剛說完,大家夥都感到心裏邊發毛,突突跳得心裏沒有底兒。
“二叔咋要來呢?咱哥幾個剛樂嗬幾天,得,我看呀一準是鮑裏斯那老爺子把咱們給賣了,二叔鐵定是興師問罪收拾咱們來了。”胡碩垂頭喪氣的歎道。
“你瞅你那熊樣,還能混不?誰知道他老人家來南京幹什麼呀?就算是衝我們來的,你還想跑啊?小樣,躲了初一躲不了十五,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瞧你那沒出息樣,身子像頭牛,腦袋像頭豬。哎,你還別說,老胡你身上有優點啊,這皮糙肉厚的身板絕對抗造抗揍,要不二叔執行家法時,你替咱哥幾個多挨幾下打怎麼樣?兄弟一場,你哪會忍心看咱這小身板挨揍啊?行不老胡?”韓冬剛正經一會兒就又沒了正形兒。
“行了,別胡咧咧了。”胡碩剛要張嘴回擊,曹柱國一聲叱喝,隻得將張開的嘴假裝吃東西,狠狠地空嚼了幾下空氣。
熊再峰皺著眉想了一會兒,抬頭說道:“先不要管我二叔來不來的事,眼下我們亟需做兩件事。那些被抓的學生是因為咱們才被警察抓的,進局子裏肯定要吃苦頭的,咱不能不仗義,得想法讓警察把人放了。另外,新陰流道館裏的人,咱們是不能放過的,不過穩妥起見,這次咱們專揀軟柿子捏。我們偵查了這麼久,知道道館裏有些人是那附近的僑民,待他們從道館裏出來回家的路上落單時,迅速合擊,一擊即走。這樣既可以殺日本人,又可解學生之圍。”
“老大的計劃嚴重的同意我。” 平時不愛吱聲的那人兄弟率先甕聲甕氣的答道。自從知道了爹娘和妹妹被日本人殺害後,那人就更加沉默了,在溝幫子親手宰了日本兵,見過血之後,那人現在看見日本人就有一種狼見到羊時撲上去扯碎吞噬的生理衝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