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長歎。
英雄歎息,也是那般鏗鏘寂寥, 飄飄渺渺,卻在書房中震蕩。仿佛隨著硝煙一同散逝的是一種不忍追溯的記憶電波。而塵封多年的記憶之河一旦開啟,直如重重海波,一浪一個故事片段,一浪一段光彩華章。
熊步雲深邃的目光久久的凝望著遠方的虛空,直待到心中的波濤漸漸平複,弱至微瀾不波。但那眼神依然斂藏不住對青春歲月的驕傲。
那段驕傲的強悍年華!那段驕傲的德意誌時光!
何應欽被深深的震撼了。作為軍人,他懂得鐵與血的戰場上生死無情,他也知道歐戰時幾百萬軍隊碰撞廝殺的慘烈血暴,他更震驚於熊步雲的歐戰經曆。他沒有想到熊步雲竟然在東非戰場酣戰了四年,也沒有想到西方人的那種對新軍事理論的開拓精神,更沒有想到仗還可以這麼打。那個福爾貝克司令官的遊擊運動戰,聽起來怎麼這麼耳熟呢?怎麼跟朱毛赤匪的戰法一樣呢?
何應欽想起前三次的軍事圍剿,當時朱毛匪軍虛晃一槍,掉頭就跑,起初還以為是赤匪不堪重擊,避我鋒銳,哪成想竟然是朱毛的運動遊擊戰法。浩浩蕩蕩的國軍先是被赤匪“運動”了,被牽著鼻子走得人疲馬乏,狼狽不堪,然後就被赤匪“遊擊”了,赤匪趁國軍疲頓之時,回身一擊,打得裝備精良的國軍人仰馬翻,潰不成軍,損失慘重。現在看來,應該慶幸赤匪沒有德國人那種軍事裝備和特種作戰的“幽靈部隊”,要不然國軍各單位的指揮部還不都得讓他們給端了?此次自己又被壓上了剿匪的指揮帥椅,不過幸虧暢卿先生提出來了“三分軍事,七分政治”的對策,這回穩紮穩打,定能破解赤匪的遊擊戰法。
何應欽想著心事,抬頭看了看熊步雲,心中一亮,有了計較:“甘霖兄,沒想到你有如此的軍中曆練,你的特種作戰經曆太寶貴了,如今為兄我上承蔣公鈞旨,出掌贛粵閩湘剿匪軍印,擬全力清剿朱毛赤匪,可為兄對運動遊擊戰法知之甚少,更不懂你所說的特種戰法。甘霖兄,看在你我的兄弟情義上,可否屈才,到軍中來幫為兄一把,共同為國出力,早日掃清匪蘖,根株赤焰,還中華一統的澄明世界?”說完,何應欽神采奕奕的瞅著熊步雲,滿臉的希冀之情。
熊步雲聞言與鮑裏斯對視了一眼,語氣堅決的說道:“敬之兄,這個要求恕難從命。中國人打中國人,這事我不幹,我不想升官走仕途,我們家祖上就沒有當官兒的料;我也不想打內戰積軍功當將軍,我怕祖墳讓人刨了。如果有一天我又拿起槍,那一定是在抗擊外侮的民族戰場上。這是我的原則,非如此,我何必從西歐回來後棄武從商?”
何應欽聽了,先是愕然,而後苦笑著搖了搖頭,心中大感失落。氣氛有些尷尬起來。
鮑裏斯見狀,忙撿起了話題:“何將軍勿惱,所謂人各有誌,甘霖立此誌願也非一日兩日了,你們哥倆就別相互勉強了。倒是將軍你有一事需仔細斟酌。正如將軍坦言,你不想再手掌雄兵,出綰兵符,惹人猜忌。但軍政部作為中國軍事機構的最高府門,統掌三軍,手中若有一支人數不多卻能執行高難度、高保密性的直屬軍政部指揮的精幹特種部隊,將來中日之戰時,作為秘密殺手鐧將其用於緊要關口,力挽狂瀾,倒是一個不錯的選擇,這點忙兒,我想甘霖還是能幫得上的。”老謀深算的鮑裏斯一出口,就緊緊地吊住了何應欽的心。
何應欽聞聽此話,腦際頓時靈光一閃,感激的衝鮑裏斯點了點頭,隨即笑意吟吟的看著熊步雲。
“哎你……您老人家咋能就這麼把我給賣了呢?”熊步雲不滿的衝兩人翻了翻眼睛。
“哈哈,甘霖老弟,為兄我退而求其次,國內的戰事我不用你幫忙,但對付日本人,你可得當仁不讓。為兄請你幫忙訓練一支像你所說的那種特種突擊隊,以便應對將來的中日之戰,還請老弟成全為兄我呀。”
“幫敬之兄訓練部隊,不成問題,這是我的專長。況敬之為兄,甘霖為弟,兄長所托,弟當鼎力相助。但我和我訓練的部隊不參與內戰,這是兄弟的做人底線和原則,也望敬之兄成全,你真能做得到?”
“我何敬之說話算話。對甘霖兄你,我此生絕不食言!”見熊步雲語態認真,何應欽臉色漲紅,神情略顯激動,信誓旦旦,那口吻好像又回到了20年前兩人初識的場麵。
“好,我信敬之兄一言九鼎。不過即便是這樣,兄弟我眼下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熊步雲無奈的聳了聳肩,很西式化的為難樣子。
“什麼意思?難道老弟還懷疑為兄的誠意?”
“不是不是,我是說為你軍政部訓練特種突擊隊,眼下我沒有符合要求的兵源。”
“你的意思是我幾十萬精銳的中央國軍中挑不出來這樣的人才?”何應欽這時真有點急了,這分明是搪塞之詞嘛。
“敬之兄有所不知,如若訓練直屬中央軍政部指揮的這種特種突擊隊,它的任務必是在戰時擔負破襲敵方重要的軍事、政治和經濟目標,執行敵後偵察、情報竊取、襲擾破壞、狙殺綁架、特種警衛及反特工、反偷襲等特殊高難度的作戰任務,這種部隊要求每一位隊員都擁有強悍的體魄、優秀的軍事素養、過人的戰術技能和指揮能力、沉著冷靜隨機應變的強大心理素質。”熊步雲襟懷磊落的看著何應欽,冷靜的分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