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槍聲驟然而至,卻又戛然而止。仿佛對方是山林中的一股風,說來就來,說走就走,沒有一絲留戀和徘徊。
從第一聲槍響就趴在地上的伯田一雄見對手的槍聲突然停了,天地間驀地靜了下來,隻剩下前方負傷的幾個尖兵的哀嚎聲。遂從草地上一躍而起,弓著腰大略看了看眼前的地形,回頭衝著身後集體臥倒的士兵大聲喝道:“第一小隊一班二班的機槍小組,迅速占領路兩側的山包,火力壓製住對麵支那人的反擊。”
終於攆上了支那人。伯田一雄這回眼見前麵又損失一條軍犬,外帶著損失了一個斥候班,但他心裏頭卻異常的興奮。狡猾的支那人,終於感到了被追逐、跟蹤的恐懼,區區八個人就敢在這種地形上跟一個中隊的帝國山地部隊叫板,簡直就是螳臂當車,狂妄至極。
伯田少佐縮身在山包後麵的一棵大樹背後,山徑的出口已被對方的狙擊手封鎖住了,暫時不清楚前方的地形情況和對手的伏擊地點。但占領兩側的山包就可以實行火力偵察和重火力壓製。迫擊炮就可以隨時對支那人的伏擊陣地發起強大的……
等等,山包?一絲不安的陰影如同閃電唰的在腦際劃過,還沒等他思考完,兩側山包上幾乎同時響起了爆炸的巨響,剛剛衝上山包的兩個機槍組觸動了專門為他們設計的詭雷,頃刻間,每組的機槍手、副射手和兩個供彈手被炸得肢體橫飛,被彈片扯開的身體碎塊隨著漫天的血霧紛紛揚揚灑落下來,間或伴著武器的零件劈裏啪啦落了一地。
冷汗順著伯田的陸軍略帽邊沿淌了下來。對手的狡猾和狠辣再次令伯田的心髒狂跳了數下。
他回頭看了看趴在地上的士兵眼神,先前殺氣騰騰的士氣,正一點點的退去,代之以驚恐和茫然,連對手的麵都沒看見,先後三次遭到“詭異地雷”的襲擊,每個人的心理都達到了承受的極限,誰也不知道下一刻這種可怕的殺戮會不會輪到自己的頭上。軍人衝鋒陷陣戰死沙場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死以前連對手的身影都沒看見。
支那古兵法說:再衰三竭,轍亂旗靡。
能在撤退的途中,針對不同的地形,隨手從容布局,不求最大殺傷力,隻為打擊對手的士氣和戰術節奏,這種山地戰的手法,已是支那人謂之的大師級的層級了。
“擲彈兵,立刻在前方打出煙霧隔離帶,阻斷支那狙擊手的視線,快,趕快。”
後排立即上來兩組老兵,戰術動作麻利的支起八九式擲彈筒,拽一下連著擊發杆兒的皮帶,讓擲彈筒內的擊針簧呈待發狀態,眼睛向前方大略一瞄,“嘭嘭”,隨著五六顆八九式發煙彈越過山包在寬闊的草地上炸起一大團白色的霧團,伯田一雄回身一揮手急聲喝道:“一小隊一班二班步槍手,搶占山頭陣地,搜索支那狙擊手,掩護機槍組。”
“二小隊一班二班機槍組,進占山頭陣地,火力壓製。”
“其餘各部向後和兩翼散開,就地隱蔽,做好衝鋒準備。”
隨著白色的煙霧漸漸的彌散開來,兩側的山包上終於響起了班用機槍“噠噠噠”獨特的射擊聲。子彈掠過200多米寬的草地,射進對麵的山林,打得樹葉嘩嘩飄落,枝折莖斷。
趴在山包上用望遠鏡仔細觀察對麵動態的伯田一雄心漸漸的沉了下來,對麵闃寂無聲,表明對手在自己射出煙霧彈的時候,就已經悄然撤退了。
“停止射擊。”伯田一雄一聲大喝,兩挺正吐著火舌的機槍戛然而止。
“擲彈兵,把對麵的幾個山頭掃蕩一遍。”伯田小心翼翼的下著命令,對手的突然出手和突然撤離,顯示出對手極其高超的戰術素養及戰場自控力和判斷力。
伯田一雄先前的自傲正一點一點的消褪,代之以謹慎和小心。戰場有戰場的規律,就像中國古語所說:麻繩多從細處斷,小心駛得萬年船。
數團黑紅的煙霧在對麵的山頭爆起,炸起的草皮和泥土石塊四下飛散,硝煙滾滾中,幾座山頭被數枚八九式榴彈強暴的耕犁了一遍。
待硝煙漸漸散盡,伯田少佐直起上身,抽出指揮刀,回頭惡狠狠的衝著身後蝟集的隊伍嘶吼道:“帝國的勇士們,目標——前方的山林,出擊——”
話音剛落,第一小隊率先衝出了山徑,弓著身,向對麵的山林快速跑去。片刻,對麵打出了旗語,“安全無人”。
伯田一雄盡管早已料到,但瞬間的心情還是糟透了。為了再次鼓起士氣,他深吸了一口氣,站在山包上,極有氣勢的揮舞著指揮刀,用盡丹田之氣發出了極具聲勢的命令:“士兵們,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