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嘭”,疾駛的車廂裏,迫擊炮向外射出五六枚發煙彈,混沌的土路上立時籠罩著一團一團灰白灰白的人工霧,久久不會散去。
車廂裏,胡碩坐在一堆鬼子的屍體中,一邊蘸著鬼子的血液往臉上抹著血道兒,一邊瞪著牛眼珠子,憤憤不平的嘟噥道:“怎麼每次這種下等活兒都跑不了我老胡的份兒?裝小鬼子傷員,就夠敗興了,還得摟著鬼子的屍體躺著,我就納了悶了,你說小鱉犢子的駕駛技術真就比我強多少嗎?憑什麼每次他都坐在駕駛樓裏舒舒服服的,我就得在外麵吃灰兒吸塵的,下次我非得和他換換位置不可。”
旁邊正閉目養神的靳天聽了,眼睛也不睜開,但嘴角一翹,笑而不語。
“笑啥?有話就要說,有屁就要放,有屎就要拉,有尿就要撒,不然憋死咋辦?”胡碩見狀,信口胡謅,自己和自己磨牙玩兒。
靠在車廂板壁上正往彈匣裏壓子彈的曹柱國聽了,眼睛一瞪:“你要是再像個娘們似地叨叨咕咕,我就找根線兒先把你那張破嘴縫上,直接讓你裝死屍。”
把臉蛋兒塗抹得象關公似地胡碩眨了眨眼睛:“嘿嘿,那啥,那個曹大哥,兄弟我想明白了,其實還是我們舒服,我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我宣布我是被炮彈震暈過去了。嘿嘿,別忘了到地兒了叫我一聲。”說完,兩隻大手相互搓了搓,拽過一個鬼子的屍體,腦袋往大腿上一枕,片刻便發出呼嚕聲。
“這小子,老說自己是屬貓的,我看純粹是屬豬的,能吃能睡。天天的躺下就睡,一睡就打呼嚕。”曹柱國笑著搖了搖頭,繼續壓子彈。
卡車在凸凹不平的土路上,開出來極限的速度,身後卷起彌天的灰塵土霧。
一袋煙的工夫,就到了與公路的交叉路口。路口處,大約一個小隊的騎兵在附近巡邏執勤。
卡車沒有減速的意思,衝上公路就順著西南方向疾駛而去,根本沒有理會那一小隊的騎兵。
“停車——”從反光鏡中看到那隊騎兵從後麵追了上來,卡車才似乎很不情願的慢慢停了下來。追擊上來的騎兵小隊舉槍包圍了兩輛卡車。
“混蛋,為什麼要停車?”
車剛一停下來,車門一開,熊再峰就跳了出去,不等追上來的騎兵小隊長下馬,就上前氣勢洶洶先聲奪人的罵道。
“……?”騎兵小隊長看見眼前的炮兵軍官一身的斑斑血跡,被硝煙熏得黑乎乎的臉上滿是憤怒的表情,一時語塞不知說什麼好了。
他扭頭看了看車廂裏,裏麵似乎全是炮兵的重傷員,有幾個正發出忍受痛苦的嘶喊聲。一股濃烈的血腥味兒直接衝進他的鼻孔,嗆得他連忙後退幾步大口喘了一口氣。
來到另一輛卡車前,探頭往車廂裏一看,還是一車重傷員,血液順著車廂的縫隙流了下來。
“巴嘎,為什麼停車?”一個滿臉鮮血的炮兵少尉瞪著銅鈴一樣大的牛眼珠子大聲叱問道,嘴角可能因為疼痛而咧得大大的,整張臉鬼厲猙獰,雙目中噴射出憤怒的火炬,那架勢好像眼前的騎兵再敢囉嗦幾句,他就可能爬起來跳下車打人了。
“第25騎兵聯隊第八偵察小隊奉命在此執勤巡邏,請問貴部要到哪裏去?”騎兵小隊長見勢不妙,後退幾步,衝著熊再峰敬了個禮,語氣和氣的問道。
“我部圍剿支那人,遭到支那人的襲擊,傷亡嚴重,這些帝國優秀的炮兵勇士必須立即送往就近的野戰醫院裏搶救,否則會有更多的士兵死亡。”
“離這裏最近的野戰醫院就是要路溝那裏的野戰醫務所。”
“謝謝閣下提醒,我們正要去那裏。返回建昌野戰醫院路遠來不及了,一會兒還會有軍車過來,拜托閣下告訴他們都前去要路溝那裏。”
“一定照辦,貴部辛苦了。”少尉小隊長鞠禮致歉。
熊再峰跳上車,大喝一聲,“繼續向前開,目標是要路溝醫務所。快。”
兩輛卡車載著濃烈的血腥氣味兒轟然離去,地上是一灘灘淋漓刺目的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