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念蔫歎口氣,聲音輕得風一吹就沒了,
“還真是深山老林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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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啊,不肯寫是你,有人寫了又要搶著寫也是你,你說說,你怎麼就這麼喜歡和我們唱反調呢?”
熟悉的窗前,熟悉的桌旁,熟悉的林副導抱著他熟悉的老茶缸。
顧念受劇本摧殘兩天,被曬了一路,此時比上回還蔫:“同理,要我們寫是您,費心費力寫一半了又讓我們作廢也是您,耍猴戲裏也沒這麼玩人的啊。”
“就你嘴皮子機靈,”林副導好氣又好笑,他掀掀眼皮,“這次鐵了心,非得跟導演爭取?”
顧念抬手,點著下眼瞼拉了拉。
林副導:“幹嘛,跟我做鬼臉啊?”
顧念沒精打采的:“不是,讓您看看我這黑眼圈,為了加這個角色,我做夢都在搬磚,黑眼圈快掉膝蓋上了——換了您,您能一聲不吭回去嗎?”
林副導想忍,還是沒忍住笑。
顧念的編劇小組就是他挑上的,顧念的劇本他也見過。年紀太輕,台詞功底還差些,但故事的架構能力和角色的有血有肉方麵都做的很好。
更現實的一方麵是,小姑娘雖然總是一副睡不醒的模樣,但是天生底子好,模樣漂亮討巧,性格古怪憊懶裏又透著點機靈,既不像愣頭青似的鋒芒畢露不通世故,又不圓滑得丟失個性——很難讓人不喜歡。
綜合來說,他很看好這個年輕人未來的前途,不然也不會這麼縱容她。
“行吧,那我再幫你搭這次橋。”副導演起身,“不過能不能說通耿導,還是要看你自己。”
“謝謝林導。”
“這個點,拍攝快結束了,導演他們應該會去臨時食堂,我帶你過去,看看能不能遇上。”
“好。”
說是臨時食堂,其實就是在拍攝地旁邊租的一大片連通民房。比起顧念住的那裏,這邊是有二層的。
食堂就在二樓。
順著那木質樓梯上去,顧念深覺著腳底下每一塊板子都在呻.吟裏訴說著它們的年久失修,隻等一位有緣人哪天中了狗屎運,踩塌了掉到一樓。
犧牲自己,造福後人。
警覺到這一點後,顧念立刻拿出手機,準備給寶貝鵝子發信息提醒一下。不過第一個字還沒打上呢,她就聽見走在上麵的副導演驚訝地“咦”了一聲。
顧念抬頭。
林副導看著裏麵自言自語:“卓亦萱竟然也不嫌棄來這邊吃飯了。”
顧念沒興趣,耷下眼皮繼續發信息。可惜林副導沒放過她,還很是挑事兒的口吻,笑眯眯地讓開身:“喏,那就是搶了你工作的。耿導聽說她是當初寫《渡我》那個盲枝後,可一直捧著她呢。”
“……”
林副導“盛情邀請”觀看,顧念不好拒絕,隻得上完那兩級台階,向門裏落去視線。
在一掃就準備離開的那秒,顧念僵住了——
那個美得吸引了半個食堂員工目光的女人似乎在等什麼人,很有些不耐煩地坐在裏麵。
從頭到腳都透著一種熟悉。
如果換回那天晚上在酒店她穿著的紅色緊身短裙,那一定更熟悉。
空氣死寂後。
林副導笑:“怎麼樣,確實是個大美人吧?她家裏背景相當厲害,人脈廣著呢,又有[盲枝]的名氣和粉絲底子保駕護航,一般人招惹不起——你待會斟酌言辭,可別把人得罪了啊。”
顧念:“…………”
不得罪?
她現在立刻去整個容,可能還來得及。
林副導:“我先進去跟她打聲招呼,你待會進來,自然些,就裝是偶遇吧。”
“…嗯。”
林副導進門,顧念也已經從方才的震驚裏蔫回常態,她靠著牆晃了晃踩著白球鞋的腳丫,突然想起什麼。
她得罪卓亦萱沒關係,寶貝鵝子可不能落進虎口裏!
一想到善良單純無辜乖巧的寶貝鵝子被女魔頭壓在哪為所欲為,顧念過了電似的直身。
手機的信息頁麵幾乎被她敲出火花——
[那天晚上欺負你的人是劇組掛名編劇卓亦萱,你最近一定躲她遠點。有事不要怕,打電話給我!]
[還有食堂樓梯特別危險,你盡量別來,來也一定小心]
發完信息,顧念鬆了口氣。
“叮咚。”
“叮咚。”
前後兩聲提示音,間隔了大約三四秒,第二聲時已經近在顧念腳旁幾級台階下。
顧念怔了下,回眸。
站在比她低了七八級台階的休息平台上,身形清挺的男人放下手機,褐色的眸子在薄薄的鏡片後微微熠動。
他神色似溫和,又透疏離:“顧小姐。”
“!?”
顧念仿佛從2%的極限電量一秒充到滿格,奓了毛飛下樓梯。
駱修一怔。
他下意識抬手,是覺得小姑娘撲過來那架勢怎麼也是要滾下來的——
奇跡的是,她還真完好地下來了。
隻是來勢略凶,捂著駱修就把人按到了牆上。
“噓!”
駱修身影驟僵。
一兩秒過去,他才壓下眸裏翻湧的情緒,隱忍著垂眼。
撲在他身前的女孩正驚慌地回頭看樓上。
門裏沒走出人。
顧念仍緊張著往回轉:“那個女人現在就在食堂裏,你小點聲,別讓她聽見你。”
轉到一半,顧念又憂心忡忡地擰起眉,低頭沉思:“我懷疑她突然要拿加角色的工作也是因為你。”
“……”
沒聽到回應,顧念抬眸,這才驚覺自己還把人捂著呢。
“抱歉抱歉。”顧念慌忙退開,不忘壓著聲音。
駱修抬手,輕拭過殘留著陌生溫度的唇,他自薄薄的鏡片後撩起眼,笑意涼淡:“因為我什麼。”
顧念回神,嚴肅警告自己這個天真單純不懂圈內險惡的兒子:“她很可能是想利用編劇的職務,潛規則你!”
警告完,顧念沒收到寶貝鵝子驚慌的反應,反而隻見著對方垂眸望著她,眼角殘留幾分涼淡的似笑非笑。
眼神裏似有深意。
“原來想潛規則我的,是她?”
顧念:“……?”
寶貝鵝子為什麼要這樣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