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顧念一呆。
天哪這是害羞了嗎?這麼可愛漂亮柔軟又乖巧還有點小可憐的寶貝竟然是真實存在的嗎?
顧念正想和唐染再做交流,就聽到餐廳長桌正對的雙開門被從外麵拉開,一位提著拐杖的老人從門外走進來。
身後還跟著之前專門去接過顧念和駱修的管家林易。
顧念回神起身——
顯然,這位老人不會是別人,肯定就是駱家現在當家的老先生駱敬遠了。
顧念聽林南天跟她科普過一些駱老爺子當年的豐功偉績,雖然做足了心理準備,但乍一對上老人那雙滄桑但並不渾濁的眼睛,她還是心裏一虛。
所幸老人的目光沒有在她身上做太多停留,很快隨著步伐挪開了。
“駱爺爺。”
對麵的女孩輕聲問好。
駱家兩位兄弟沒什麼反應,顧念卻猶豫起來:她是第一次見駱老先生,不問候顯得太沒禮貌,但是問候的話,稱呼怎麼叫是個大問題。
顧念正糾結著,聽見駱老爺子停在主位旁,隨著拐杖落地應了一聲,然後他回了回身,目光落到她身上。
“顧小姐?”
顧念立刻把跑遠的想法拽回來:“您好,我是顧念。”
“嗯,我聽駱修提過你,你不必為難,和小染一樣稱呼我就好。”
“好的,駱,”顧念卡頓了下,“駱爺爺好。”
“……”
站在她身側,駱修垂眸,莞爾輕哂。
顧念察覺,偷偷睖過去一眼。
駱修的身體一半攔在她身前,大約是感覺到顧念的注視了,他沒回身,但手輕勾起她的,安撫地點了點她的手掌心。
長輩還在的嚴肅場合,顧念做賊心虛地臉上發熱,立刻一本正經地把手抽了回去。
這片刻間,駱老爺子已經發話:“不用都站著了,坐吧。”
“……”
長桌主位落了座,餐廚之間連通的長廊門被打開,晚餐按上餐順序送上來。
晚餐起初很平靜,除了過於豐盛外跟普通家宴區別不大,也沒有一上來就如顧念想象得那樣風起雲湧波瀾詭譎。
駱老爺子和管家林易似乎在說什麼公事,與駱修駱湛偶爾交談幾句,似乎也隻是關心兩個孫子的日常生活。
在顧念以為興許今天就會這樣平靜過去,晚餐也臨近末尾,上到最後一道甜點時,主位上的駱老爺子突然開口了。
“你們父親明年就五十過半了。”
這話顯然是朝駱修和駱湛去的。兄弟兩人非常默契,大約也是嗅到什麼潛台詞,不約而同地停下各自動作,抬眼看向主位。
老爺子說得似乎很隨口:“上年紀了,祭祖流程太長可撐不下來,我就是五十多的時候把主祭人的位置交給你們父親的。”
“……”
餐廳裏靜寂下來,連刀叉輕微碰撞碟盤的聲音都沒了。
顧念沒太聽懂這話的意思,但隻看駱修駱湛的眼神表情,她也猜得到這話肯定不是長輩和晚輩抱怨勞累的。
果然,老爺子拿林管家遞過來的軟布慢慢擦完手,放到一旁,便平靜抬眼:“明年開始的祭祖,主祭人也該輪到你們這一輩了。你們兄弟兩個商量商量,誰來?”
“——”
隨著最後一句話開始,餐廳裏仿佛有一根無形的弦被驀地拉緊。
之後每個字音落上去,就是“鋥”的一聲顫鳴。
顧念大氣不敢出。
這樣的沉默大約持續了五秒。
長桌對麵響起一聲冷淡懶散的輕嗤:“就知道宴無好宴。”
“……”
主位上駱老爺子老臉一黑,看起來想發火,但是大約顧忌顧念和唐染,又忍下去了。
駱敬遠摸了摸拐杖頭,板著臉問:“你開口的意思是你要來做這個主祭人了?”
駱湛:“我沒時間,int實驗室今年的項目忙到明年年中沒問題,您要是不怕清明節當天主祭人跑沒影了,那您就讓我來。”
駱老爺子狠狠乜了他一眼。
駱湛及時甩鍋:“我沒時間我哥有時間。他是長孫,而且他公司那邊去年年底就步入正軌了,不需要他親自在——合情合理。”
“……”
顧念跟駱老爺子一樣,目光挪向身邊。
自駱老爺子開口後,駱修就一語未發,半垂著眼擺弄餐盤裏的甜品,好像完全置身事外似的。
上到他這兒的是一塊白巧克力慕斯,凍得硬度合適,在融化前就被他拿甜品刀叉切成了薄片,在雪白的盤子裏擺弄著,似乎拚成了什麼圖案。
顧念純屬好奇,往他盤子裏看了一眼,然後就噎住了。
那個圖案,準確說是個字。
“念”。
顧念:“……”
顧念心虛抬頭,恰巧對上主位老爺子抬起來望向她的同樣像是被噎了一下的老臉。
顧念更心虛了。
駱老爺子心情無比複雜地開口:“駱修,你覺得呢?”
駱修把“念”字下麵的心上的最後一點挪正,才放下刀叉,淡淡撩起眼。
他看起來心情極好,眸子也溫柔如春日湖泊,漣漪深淺:
“我不給駱湛收拾爛攤子。”
——
可惜一張口就把湖給凍上了。
長桌對麵駱湛挑眉:“什麼叫給我收拾爛攤子?”
駱修語氣溫和:“主祭人是什麼位置,代表什麼身份,我們彼此心知肚明,沒必要裝糊塗。”
駱湛眼神微動,沒說話。
駱修:“接了主祭人的位置,相當於昭告所有人這就是下一位家裏的掌權者和繼承人。”
駱湛沒反駁,靠進椅子裏聲音憊懶,似笑非笑:“之前爺爺身體不舒服那段時間,你不是掌得挺好麼,我看好多人都覺得這位置非你莫屬?”
駱修一晃眼,溫和地笑:“有對比才有判斷,不讓你來試一下,你怎麼知道自己不行?”
駱湛:“我行不行不用靠試,可惜我沒時間,這種美差大任還是要哥哥你來。”
駱修:“有時間闖禍,沒時間收尾?”
駱湛叩了叩桌麵,懶洋洋地哼笑了聲:“從剛剛你就在汙蔑我,我留什麼爛攤子了?”
“……”
駱修這次沒有立刻開口,而是緩慢轉了下視線。
他的焦點掠過駱湛,落到唐染身上。
唐染眼睛不好,這會兒看東西還不清楚,那些事情她又不通,大概聽得一早就魂遊天外了,此時眼神霧蒙蒙的,表情裏透著點迷茫的安靜。
大概是養鵝失敗的後遺症,顧念看得心裏又母愛泛濫了好一會兒。
長桌上安靜了幾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