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大鬧登月樓 第一章(1 / 2)

第一章、

“啪啪……”

“啪啪、啪啪……”

“啪啪、啪啪、啪啪……”

張北鬥正做夢娶媳婦呢,眼見要入了洞房了,卻被這爆豆般的拍門聲活活的驚醒,心頭的火氣甭提有多大了!

“張北鬥你個睡死鬼托生的,躲在被窩裏不出來就行了?”王嬸的聲音比那拍門聲還要響亮,“有種的把自己糊到紙活裏,老娘我到服氣你是個帶把兒的!”

我滴個祖宗呐!

張北鬥剛剛探出來的腦袋,轉眼又縮回到被窩裏。一隻右手伸出來在牆上亂摸著,想抓一頁黃曆過來,看看今天是什麼日子?難不成昨天晚上少給哪路神仙燒香了,大清早的惹出這個母老虎來?

雖說張北鬥躲在被窩裏不出聲,但外麵的王嬸可是沒消停:“呀喝,好你個張北鬥啊,你不出聲就完了?今天你再不出來,老娘罵臭你祖宗十八代,我讓你們老張家祖墳上麵冒綠煙……”

同昌城裏要說拳腳身手,還真有幾個練家子,但要論當街對罵,木匠鋪的王嬸要稱第二的話,那沒人敢說第一!

“罵吧,反正我也不知道我們家祖墳在哪。”張北鬥躲在被窩裏嘀咕著。別說祖墳了,連自己是不是到底姓張都不知道,反正隨的師傅的姓,老張家的祖墳那也是師傅家的墳頭,關他張北鬥屁事?想到此處,張北鬥不禁暗暗得意,隻當外麵罵的與他自己無關。

可惜張北鬥如何想法王嬸全然不知,恰又正罵得痛快,一時間罵詞飛舞、滔滔不絕,別說張北鬥現在不敢出去,就算出去了,王嬸不罵到過癮也是停不下來。

“娘。”到也不是全沒人替張北鬥說話,突然聽到有人悶聲悶氣的喊了一聲。隻是這一聲喊出來,也是底氣不足,縮頭縮腦。

“怎麼著?好你個悶頭啊,不說替你娘把門砸開,你還想替張北鬥叫冤那?”王嬸的嗓門立時提高了八度,“我怎麼就生了你這麼個悶頭悶腦,一針不見血的東西呢?你啥時候能明白明白你娘的心思?”

張北鬥在被子裏探出頭來,心中暗挑大指,要說兄弟,還得是人家悶頭這樣的。也不說在同昌城裏打聽打聽,王嬸罵人的時候,誰敢接口?也就是悶頭實在聽不下去了,敢悶聲來句“娘,”再往下也是二個字沒有。

王嬸正罵到興頭上,也不管是不是親兒子了,劈頭蓋臉又是一頓臭罵:“你混蛋玩意,爹老子大哥全沒了,我老太婆還指著你能撐起老王家的場麵,你到好啊,三棍子打不出個屁來。這房子是誰家的?這地是誰家的?這門麵是誰家的?你爹混到見閻王了才混出這三間房子來,全指著這房子吃飯呢,你到好,這要個房租子的屁大點事,還得讓你娘出頭,你還算是個爺們嗎你?”

“娘。”悶頭嘴裏就這一個字,第二個字也聽不見。

有時候張北鬥就是想不明白,這悶頭真是王嬸親生的嗎?這娘倆差得也太多了。這相比之下,到還是繡鳳最隨她娘了。

說曹操、曹操就到,張北鬥剛想到繡鳳,就聽東邊屋裏一聲尖叫,脆若黃鶯,震人心魄:“哎呀我的爹呀,你咋就走得這麼早呀……”

說實話,就單單這一句“我的爹……”,用字麵表達很難把人帶入場景。

若看官您略懂得東北哭喪調《十八場》二人轉那九腔十八調、七十二嗨嗨的話,那你自然就明白,這句“我的爹……”是用什麼語調來表達了。

前麵的“哎呀”二字是重中之重,這聲音要從嗓子眼裏蹦出來,讓旁人聽見的話,宛似平地一聲雷。好聽不好聽到在其次,先把你嚇唬住再說……錯了,是先吸引人再說。

“我的爹……”三個字,分別用六個調門來把握,先弱再強再轉弱,想要把“我的爹……”發揮得淋漓盡致的話,除了淒慘悲切的“我”字一聲高挑和百轉柔腸、撕心裂肺的“爹”字拖腔外,重點是最後那個“呀!”

可別小看這一個“呀”字,這一個“呀”字要立轉三個調,抑揚頓挫、轉合有序、高低起伏,最後要戛然停頓在這一個“呀”字上。三調之間,但凡要有半分的拖泥帶水、合呼不清的話,那就頓時落了下乘,輸了場麵。

這一段東北特色“十八場”如果第一句沒有打響的話,那後麵就算唱出龍叫喚來,也沒有人聽了。

不但是前一句,後麵一句“你咋走得這麼早呀……”,聽的還是這個“呀”字。而且後一句的“呀”比前一句還要再多一個調門,大有長江後浪推前浪之勢,其效果是鐵人掩麵、石佛垂淚、榆木疙瘩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