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金尚龍不是一個喜歡熱鬧的人,金家堡也已經很多年沒這麼熱鬧過了,尤其是在唐大誌判出金家堡之後。
但盡管今天非常熱鬧,可金尚龍的情緒也一直不高,隻是如果不是了解金尚龍的人,很難從金尚龍的臉上瞧出什麼。
所以大管家佟富一直在麵帶微笑的向幾位日本人敬酒,他希望可以幫金尚龍撐住這個場麵。金尚龍是佟富一手帶大的,沒有人比他更了金尚龍。
一般來說一個初次見到金尚龍的人,很難把金尚龍這個人與一方豪傑聯係到一起。金尚龍不屬於那典型的東北漢子,沒有五大三粗的塊頭,也沒有如戟般的絡腮胡子。但這並不影響金尚龍的威嚴,甚至他隻是坐在那裏,就比那站在他身後鼓著肌肉塊的佟得虎更威猛得多。
長穀川從坐在酒席上開始,就一直在不停的打量著麵前這個略有些精瘦的中國男子,因為長穀川覺得很奇怪,佐佐木赤足與他說過,金尚龍今年隻有三十歲左右。可是長穀川卻從眼前這個中國男人的身上,讀到了五十歲的老辣與二十歲的殺氣。
以長穀川的人生閱曆他無法想像也無法理解,這兩種完全不同的氣息怎麼會同時出現在一個人的身上?這使得長穀川對金尚龍非常感興趣,可惜他的中國話說得實在不好,而金尚龍又惜字如金,長穀川幾次想與金尚龍攀談一翻,卻都沒有成功。這使得站在長穀川身後的女軍人麻衣千月略略有些皺眉。
相比之下,駐日軍的中隊長佐佐木赤足,與憲兵隊隊長花田近野就似乎很了解金尚龍的個性。尤其是花田近野,他除了偶像禮貌向金尚龍微笑一下之外,大多數時間都在與金家堡的大管家佟富交談、飲酒。
日本人對金家堡下足了功夫,他們非常了解這個叫佟富的老頭子在金家堡的份量。
在任何地方,大管家都是主人的心腹,但又是上不得台麵的。無論什麼身份什麼地位的管家,在這種排場下,都不可能與主人同席與客人共飲。
今天來的不僅僅是日本人,還有同昌各界的代表,富、農、工、商等等要員齊集金家堡。別看這些人在同昌也算有頭有臉的,但要不是借著日本人的光,還真沒幾個進過金家堡。這種場麵之下,整個金家堡忙得雞飛狗跳,二管家朱寶嗓了都快啞了,護院的幾個教頭帶著人四處巡視,連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而唯有本應該最忙碌的大管家佟富,現在卻坐在首桌上陪著日本人喝酒呢。所以說,佟富雖然也是個管家,卻與其他的管家大大的不同。
這事還得從二十年前說起。
同昌城金家堡威震遼西,這家大業大,可惜天不作美,金尚龍的母親在生了金尚龍之後,到了四十多歲的時候,突然又懷了一胎。照說這老蚌生蛛也是件喜事,可惜金尚龍的母親身子骨太弱,等到金尚龍的妹妹金雲鳳降世的時候,金母難產而死。
金尚龍的父親悲痛欲絕,鬱鬱成愁,再而成病,不到半年,居然也隨著金母而雲。那一年金尚龍才十歲,金尚龍的父親死前拉著大管家佟富的手,瞪著眼睛卻說不出話來。
這佟富當年也是綠林中響當當的人物,後來在機緣巧合之下投入了金家堡,雖然名為管家卻一直與金尚龍的父親以兄弟相稱。
當時佟富跪在地上向金尚龍的父親保證,拚了命也要保住金家的基業。眼看著佟富咬破中指立了血誓,金尚龍的父親這才咽了最後一口氣。
這一個場麵到是很有點劉備脫孤諸葛亮的意思,並且從那以後這佟富就真的象諸葛亮保著劉後主一樣,一手操持起金家的家業。
說起來象同昌這樣的地方,打金家堡主意的人可不在少數,尤其是金家的家主一死,當天晚上有就有三處綹子來搶金家堡。危難關頭,正是這佟富挺身而出,拿出當年闖蕩江湖時的血性,掄起大刀片第一個衝出金家堡,單槍匹馬的將三處綹子上百號人馬震懾在原地,活生生的演了一出《單騎救主》,自此以後江湖中人盡言,有佟富在,金家堡穩如泰山。
十年光陰,眨眼而過,金尚龍、唐大誌和佟富的兒子佟得虎長大成人,又成了金家堡的三根頂梁柱,佟富也年近不惑,再將金家堡大好的基業原封不動的交還給金尚龍。
再十年後的今日,佟富雖然名義上仍是金家堡的大管家,可是金家堡上上下下,包括金尚龍在內,從沒人把佟富當成管家來看。金尚龍與佟富說話,張口必稱“佟大爹”。
今天這事,如果不是佟富從中撮合的話,日本人也絕對進不了金家堡這個門。憲兵隊長花田近野非常了解其中的關竅,所以盡管金尚龍板著一張臉坐在那裏,但花田隻當看不見,到是與佟富相談甚歡,並且執禮有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