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這北方的春雨來得快去得也快,到雞鳴三聲時天已晴了,滿天的烏雲散盡,隻是那雨後的陰冷仍是讓人不免寒粟,出門時便多穿了幾件衣服。
與這冰冷的天氣比起來,昨天晚上金家堡的大事已經飛遍了大街小巷,傳得熱火朝天、人盡皆知。都說話過三人而不實,雖說都已經知道了昨天晚上金家堡的事,可是其間的版本卻在不相同。
再者昨天晚上金家堡也實在太過熱鬧,單鳳眼與梁丹二人出現不算,還有那兩個神秘的日本鬼臉,但人們提得更多的則是金家堡佟大管家的慘死。
初時民間根本不信佟大管家慘死之事,都知道是金家堡請日本人吃飯,所謂吃人嘴短,拿人手軟,哪有請你吃飯去殺人管家的道理?再者說了,同昌城裏誰不知道,那佟大管家名義上是個管家,實際上就是金堡的太上皇啊?金尚龍看見佟大管家還得畢恭畢敬的呢,日本人怎麼就敢對佟大管家下手?
而在佟大管家之死被確為事實的時候,人們議論得就更熱鬧了。有的說,這一下子金家堡非和鬼子玩命不可,有的說,日本人勢大說不定金尚龍會忍下這口氣……就在人們還在猜測的時候,金家堡的人已經來到了同昌縣城。
老王家不是莊戶人,不用起五更爬半夜的去伺候那幾畝薄田。然而窮人就是窮人,也不能一覺睡到大天亮,混吃等死。繡鳳大早上起來的時候,還在尋思著是不是到鄰居四丫頭那裏先翻翻去年年底的鞋樣,眼看著開春了家裏人總得換雙鞋穿。可才一開門,卻不想有人比她起得還早。
“王本江呢?”門外站著幾個人,卻全都麵生得緊,嚇了繡鳳一跳。
王家雖然窮困,但憑著悶頭的手藝也沒欠下什麼外債,看門外幾個人緊繃著一張臉好象誰欠了他們錢似的。不過再定睛一看,人人的頭上都纏著白布,這才知道是家裏死了人。可是看看他們的樣子,繡鳳還是不明白。
按北方的規矩,若是家裏死了人的話,隻有孝子賢孫直係根苗才頭纏白布。可眼看著門外足有七八個人,卻個個白布在頭,也難免繡鳳奇怪,這是誰家老爺子這麼有本事,光是兒子就生了這麼些個?
等到三言兩語說清楚了之後,這才知道,這幾個是金家堡的的人,當頭的是一個姓劉的管事,帶著人專門來催辦白事籌備的。不過都是金家堡的下人,卻頭帶重孝,這就更能看出在金家堡裏佟管家的地位了。
繡鳳知道是生意迎頭,尤其是金家堡的生意,隻要把事情辦得妥貼了,那錢財必是少不了的。這才忙的叫著哥哥快點起來,又去喊張北鬥和莊洋。雖然心裏著急知道是大生意到了,可臉上千萬不能有喜色,不然讓本家看見,這生意也就砸了。
莊洋是個從不睡懶覺的,尤其是聽到繡鳳的聲音那更是起得麻利,轉眼間已經準備停當拿著喇叭出來了。唯有張北鬥都知道是酒鬼轉世,不到日上三竿是絕不起出被子的。繡鳳看到張北鬥的門沒關,心裏又是著急,這才推門進去叫張北鬥起來。
不想才叫起張北鬥,又看起桌上的鬼臉好玩。論年紀繡鳳今年這才十七、八,雖已經出落成人,卻還是個孩子心性,這一與張北鬥搶起鬼臉,到把外麵的事給忘了。此時聽到外頭劉管事不耐煩的聲音,繡鳳心頭一驚,可別為了玩把正事給擔誤了。
張北鬥借著這個機會,把鬼臉拿過來塞到夜行衣裏,連著包起的狹刀一股腦的塞到炕上的櫃子裏。才打算再洗把臉,外頭的劉管事卻愈加的不耐煩了,且聽到有些吵吵嚷嚷的聲音,張北鬥隻得拿著濕毛由在臉上隨便的一擦,就急急的出來。
雖然昨天晚上去了一趟金家堡,但金家堡有丁客五百,張北鬥不可能人人都認識,眼前的劉管事也麵生的緊。
不過金家堡的事情張北鬥卻一清二楚,知道這是給佟管家張羅白事來了。估計這劉管事在金家堡也是上不得台麵的,才討了這麼個跑腿的營生。這種人有一些最是討厭的地方,所謂閻王好見小鬼難纏,似劉管事這種並沒有那獨當一麵的本事,好容易領了差事往往拿著雞毛當令箭,身後有金家堡撐腰,便在人前撒野。沒事的拿你個由頭,平頭百姓誰又惹得起金家堡,到頭來隻能破財免災。
張北鬥才一出門,就見那劉管事正瞪著眼睛與悶頭在計較著什麼,估計又要壞事。悶頭那臭脾氣張北鬥是知曉的,天王老子他也不怕,又是個愛財如命的主。想必是這劉管事想低價訂他鋪裏的棺材,悶頭硬是不同意。
其實這個中的計較張北鬥也是心知肚明,就象這個劉管事,名裏是個管事,其實在金家堡裏也是個沒有二兩油水的家夥。好容易出來辦事,必要從商家之間克扣些錢財,回頭在管家處報帳時卻說的全額的,要的就是這其間的幾文抽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