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師傅,咱明人不說暗話。”毛富隻有十七、八歲,但此時此刻卻是一臉的老練,任誰也不會把他和鼓樂班的學徒聯想到一起,“我其實就是劉龍台人,八歲我就入了牛馬會,十四歲開始在同昌城裏蹲點。本來我一直在馬家藥鋪,去年年底是梁隊長指派我去的鼓樂班。”
莊洋聽得心頭鼓響,自己來得隱密,卻想不到才一踏入同昌城就已經被牛馬會的人給盯上了。心裏雖然打鼓,但莊洋的臉色卻沒變,隻是歎了口氣:“事到如今,莊某任栽。不過咱把話說頭裏,我姓莊的在同昌是憑手藝吃飯,從來沒攔過你們牛馬會的財路。有道是大路朝天,各走……”
“師傅,您老這麼說,可就沒意思了。”毛富打斷了莊洋的話,“山裏的老百姓不知道時世,我們牛馬會可是消息靈通。您是去年九一八之後從北邊過來的吧?您前腳到,鬼子後腳就來了,您敢說和您一點關係都沒有?”
“毛富,你這可是血口噴人。”莊洋變得有點激動,“我莊洋要是和鬼子有半點瓜葛,讓我五雷轟頂,不得好死!”
“說那沒用。”毛富絲毫沒被莊洋的誓言打動,“江湖上吃順口飯的,發誓和放屁沒啥兩樣。再者說了,師傅,您和徒弟我交個實底,您真是吃順口飯的?”
“那你說,你看我莊洋啥時候和鬼子眉來眼去過?”莊洋不答反問,“鬼子搶糧食,搶牲口,打金家堡,殺老百姓,這裏邊可是我莊洋通的風、報的信?”
“這還真讓您給說著了。”毛富答道,“師傅,自您來了同昌,我是天天盯著你。除了愛勾引女人之外,您還真沒啥出格的事。要不然,您當您能活到今天?我今天還能坐在這和您老心平氣和的說話?”
“還不是的?”莊洋頓時底氣變得足了,“我真不是漢奸,我要是漢奸還能落到今天這步田地?毛富,您和梁大當家的說說。我呀,就是個吃順口飯的,混混日子,沒啥能耐。你們就把我給放了吧,我回去給梁大當家的立個長生牌位,天天燒香。”
“嘿嘿。”毛富聽得都笑了,“師傅,您說這話,您自己信嗎?不滿您說,就是梁大當家派我來的。師傅,您也別裝了,不交待明白了,您走不了。黨代表帶人去救單鳳眼了,您好好想想,一會兒單鳳眼要是來了,能不能放過您吧。”
“什麼代表?”莊洋對於單鳳眼似乎並不在意,但是對這個“代表”好象挺上心,“毛富,你剛才說的是‘黨代表’?哪個‘黨’的代表?你們牛馬會,入了哪個‘黨’了?”
“您猜是哪個‘黨’?”毛富反問道,“您要是能猜出來,說不定是條活路。”
“我上哪猜去?我一個混江湖的。”莊洋突然看明白了毛富的意思,立刻收了口風,“不管哪個黨,反正我是惹不起。”
“師傅,您又在這裝,是不?”毛富冷冷的看著莊洋,“其實您老心裏明鏡兒的,對不?黨代表走前就和梁隊長說過,您老人家是個有本事的。您這身本事用在坑蒙拐騙上,真是有點怪可惜的。黨代表說,您要是願意打鬼子,站到人民這一邊來,那從此以後,咱們就是自己人了,回頭單鳳眼要是拿您問罪,我們也好幫你推脫一下。就說是你來劉龍台搬的救兵,您覺得咋樣?”
“站到人民這一邊來?”莊洋突然重複了毛富這一句話,抬頭問道,“這話你說不出來,是那個黨代表的原話吧?”
“對呀。”毛富答得挺爽快,“咋樣?您想清楚沒有?”
“想清楚了。”莊洋突然笑道,“大不了一死唄。”
“那您這可就是自己尋死,可別怪徒弟我了。”毛富的臉也冷了下來,別看他還是個十來歲的毛孩子,但看樣子不是頭一次殺人了。
就在毛富的手伸向後腰間,似乎要抽家夥的時候,卻突然晃了一下腦袋。毛富一瞪眼睛,有些奇怪的看著向莊洋,“師傅……師傅,沒成想,您……您還……”就這麼一會兒功夫,連說話都變得結結巴巴的了。毛富努力的想要站起來,可晃了晃身體,卻全然沒有力氣。他以為是莊洋下的毒手,可是再看看莊洋,此時的莊洋也臉色發白,有些上氣不接下氣的。
有些東西是裝不出來的,比如中毒後臉上的血色,莊洋肯定也是中了毒了。毛富這才覺得自己真有點大意了,不應該讓門口的哨兵離開,現在他想大聲的喊,可是卻已經連喊叫的力氣都沒有了。眼前的一切都在瞬間變得模糊起來,毛富咬了咬牙,想再提一口氣,卻一頭栽倒了。
就在毛富倒地的同時,柴房的窗子被推開,一條人影撲了進來。在地上打了個滾後,搶到了莊洋的身邊,拿一枚藥丸來送到莊洋的嘴邊,低聲說道:“吃了。”
莊洋也不比毛富好得到哪去,馬上就要暈倒了,但那聲音他卻熟悉。莊洋毫不猶豫的張開嘴,將那藥丸吞下。這藥丸顯然就是解藥,不到半分鍾,身上那股子酸軟無力的感覺全部消失了,莊洋深吸了一口氣,罵道:“你個犢子,是不是早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