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節,又稱祭月節,是中國民間的傳統節日,它與春節、清明節、端午節並稱為中國四大傳統節日。
今天的中秋節主要是祈求親人團圓,向往生活的美好,中國古代有很多描寫中秋的詩詞,就詞而言,寫的最好的當是蘇東坡的《水調歌頭》,南宋人說,蘇軾的一句“明月幾時有”一出,“餘詞盡廢”。
蘇東坡這首詞一起筆就是兩個極具想象力的問題,“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和“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當然,他應該是受到李白的《把酒問月》的影響,“晴天明月來幾時,我今停杯一問之。”,但李白的語氣很隨性,就像是朋友發問:“月兄,你什麼時候有空,一起擼個串?”;而蘇東坡問得特別有情感,更像是在埋怨:“老月啊,你怎麼該圓的時候不圓,我今天家裏不團圓,你偏偏圓了?你怎麼不和我約好一起圓呢?”。
後一個問題更具想象力,蘇軾借用“天上宮闕”可能有兩個理解,一種是指代朝廷,“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不知道朝廷如今是什麼狀況?“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他渴望被重用,一展心中的抱負,又厭惡官場的冰冷,勾心鬥角爾虞我詐!
另一種是可髒超脫凡塵的苦難,“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他說我想乘風歸去,可是我又怕天上太冷清,太孤獨!“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老子還是待在人間吧,這裏有老婆孩子熱炕頭。這兩句顯然受到了李白《月下獨酌》“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亂”的影響。
整個上闕,在寫法上,一氣慣之,又層層轉折,他既向往兼濟天下,又深知個人命運在國家命運麵前的渺小;他既向往超脫,又執著人間的溫情。
蘇軾的確向往超脫人世的煩惱,不過他隻停留在向往這一層麵,他不像陶淵明真就“種豆南山下”了。你看他的另一首詞,黃州寫的《臨江仙》:“夜飲東坡醒複醉,歸來仿佛三更,家童鼻息已雷鳴,敲門都不應,倚仗聽江聲。長恨此身非我有,何時忘卻營營。夜闌風靜縠紋平。小舟從此逝,江海寄餘生。”,這可真是個曠達的人,“長恨此身非我有,何時忘卻營營。”,化用莊子“汝身非汝有也”、“全汝形,抱汝生,無使汝思慮營營”之言,這裏麵有很強的哲學思辨的東西。
“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蘇軾覺得今天的月亮真是見了鬼了,明知道我想家人想的失眠了,它轉著彎從窗戶那裏膈應我。“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這是蘇軾在埋怨月亮,要是一般人就是越想越氣,就比如你玩遊戲埋怨打野:“叫你抓人不抓,我死了你就來送”,但蘇軾不同,他馬上就從些負麵情緒解脫出來了。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他說所有的人都有悲歡離合,月亮從古至今就有陰晴圓缺,這個世界沒有總是美好。不是我一個人被隊友坑,也不是我一時被隊友坑;不是我一個人痛苦,也不是我一時痛苦,是我太在意一時的得失,太在意個人的得失,天下人都有這方麵和那方麵的煩惱。
大多數時候我們痛苦,我們會感覺天下的人都比我快活,比如:“人類的悲觀並不相同,我隻覺得他們吵鬧。”,又比如“快樂是他們的,我什麼都沒有。”,其實不是這樣,在空間上,在這個世界無數的角落裏,在時間上,在人類的曆史長河中,你的苦難從來都不孤獨。
人類最大的痛苦就是沉浸在個人的痛苦之中,無法自拔。曼德拉有句名言說的非常好:“當我走出囚室、邁過通往自由的監獄大門時,我已經清楚,自己若不能把悲痛與怨恨留在身後,那麼我其實仍在獄中。”
我們說蘇東坡豪放,他固然有豪放的一麵,但蘇東坡最大的特點,也是他最大的優點,就是超曠,超脫而又曠達,他是一個極善於和生活和解的人,如果把生活的苦難比作監獄,蘇軾就是那個總能把悲痛和怨恨留在身後的人。
“但願人長久”,就是突破時間的局限,“千裏共嬋娟”,就是突破空間的阻隔。盛唐的張越有《望月懷遠》:“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或許詩人,就是總能自我洗滌靈魂的人吧,他們總能將自身的情懷拓展到天下的人,在時間和空間的緯度上稀釋自己個人短暫的悲痛,而後還不忘對生活,對人生送上美好的祝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