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東宮空曠無比,一道長長的青色帷幔垂下,將大殿分為前後兩個部分,而前殿之中,一排排宮女正低著頭,肅手而待,她們神色忐忑,很是不安。
她們手指擰在一起,手指掐得泛白都不知道。
這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波從各宮抽調過來服侍的了,所有人都明白,她們的性命已經都和東宮那位緊緊綁在一起,如果那一位出事,她們也難逃一死。
氣氛壓抑到極點。
砰!
當陳少君踏入宮中,就像一塊石子落入湖中泛起漣漪,瞬息間所有人都看了過來,一道道目光都落到陳少君身上。
森寒,壓抑!
同時還伴隨著一股濃烈的死亡氣息。
這是陳少君踏入東宮的第一感覺,隨即,陳少君聞到一股濃濃的藥香。
前前後後,已經不知道多少人揭榜入宮在這裏替皇太子熬藥治病,以至於這裏每一寸空氣都散發出縷縷藥香,隻可惜,這些人都失敗了。
“可以了,進來吧。”
就在這個時候,東宮深處,那一道如瀑布般落下的長長帷幔後,傳來一個蒼老威嚴的聲音。
到了這裏已經是皇宮重地了,不管是清晏雍還是那名領路的錦衣太監,都已經沒有資格進入這裏。
陳少君深吸了一口氣,掀起帷幔,走了進去。
和外殿不同,內殿中一片幽靜。
皇太子是諸皇子之首,自出事以來,這還是陳少君第一次踏入風暴中心。
踏足這裏,陳少君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三座一字排開,大約四尺高的龍紋香爐,香煙嫋嫋,散發出一股淡淡的如麝如蘭的清香,沁入心脾,顯然這是為皇太子治病的頂級藥香。
再往前,陳少君看到一張暗金蟒榻,蟒榻上躺著一名二十六七的年輕人,他身著蟒袍,臉色蒼白,氣息若有若無,就好像死人一般。
然而即便如此,陳少君也感覺出來蟒榻上的人器宇軒昂,即便是昏迷中,也有著淡淡,自然而然的威嚴。
而目光旁移,陳少君看到一旁的龍形幾上有一疊奏折,其中幾冊打開著,上麵還加蓋了印章,顯然都是閱覽過的。
奏折記錄的都是軍國大事,偷看奏折就是死罪,是極其犯忌的,那名青年能獲得閱讀奏折的權力,足以見其特殊之處。
目光後移,陳少君看到牆上掛著三把寶劍,一青一靛一紫,造型風格各異,看得出來都不是凡品。
隻是三把寶劍束之高閣,已經很久沒有用過了。
而且從三把寶劍上沾染的灰塵來看,寶劍主人顯然修練的並不怎麼勤快,這些寶劍裝飾的意味,遠遠大過實際作用。
目光下移,就在寶劍旁邊,陳少君看到了一排排書架,裏麵滿滿當當擺著許多書籍,占據了整個大殿絕大部分的空間。
陳少君仔細打量了一眼,隱約辨別出了一些,有《平策》、《治國方略》、《禮記》、《商史》……,都是些和治理國家相關的書籍。
這些書冊邊角翻起,顯然是被反複閱覽過。
大商皇太子!
電光石火間,陳少君腦中閃過一道念頭,心中一片明了。
眼前這位顯然就是引起一切風暴的源頭。
看著床榻上的青年,陳少君心中泛起道道漣漪。
皇太子身份尊貴,高高在上,哪怕陳少君是戶部侍郎之子,也很難接觸的到,不過盡管如此,對於這位東宮太子,陳少君也多多少少有些了解。
大商皇子眾多,而這位東宮太子卻和任何人都不同。
身為諸皇子之首,這一位並沒有一般皇子的那種傲慢,反倒是仁義恭謙,禮賢下士,所以整個東宮上下,從侍衛到婢女對他都極為愛戴。
——這次牽連如此之大,絕非皇太子本意。
另外皇太子勵精圖治,勤勉好學,一般的皇子勤修苦練,更喜歡強大的權勢和武力,但東宮這位卻喜歡關心百姓疾苦,在民間的聲望極高。
不過耳聽為虛,眼見為實,陳少君原本以為這些傳聞多多少少有些失實,或許特意為皇太子宣傳,但是眼下看來……恐怕事實確實如此。
隻是此時的皇太子情形看起來極其不妙,在他的身體中,陳少君感覺到了濃烈的死亡力量,整個人的生命氣息也有如風中燭火,好像隨時都會熄滅。
目光所及,不遠處地麵木盆中,陳少君看到換下的床單被揉成一團,上麵血跡斑斑,那黑褐色看得人觸目心驚。
不過隻是一瞬,陳少君就收回了目光,眼下並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陳少君目光一轉,很快注意到了皇太子寢宮中那一排站在蟒塌旁的太醫。
和之前遇到的清晏雍不同,眼前的這些太醫發如銀絲,目光威嚴,而且身上穿著的也並非普通的常服,而是帶著一道道的蟒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