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華伏在掩體中,連頭都抬不起來。死亡的恐懼,正一層層的擠壓著他的心髒。
這是一個機槍掩體,擁有一挺重機槍和三挺輕機槍,是整條大街的防禦支撐點。也是最容易被日軍攻擊的地方。機槍手死了,副手死了,還有那個給衛華開車的胡局長也死了。他們的血彙集在掩體下麵,形成了一個血池。在這兒,已經找不到別的機槍手了,衛華隻有自己跳進去,親自操縱。
這還是衛華第一次操縱這種堪比機關炮的馬克沁重機槍。但手一摸到重機槍,就有一種很熟悉的感覺,好像是老朋友一樣。重機槍再度嘶吼起來,掃倒了幾排日軍,日軍的攻勢被壓了下去。但由於是缺少機槍副手,一條彈鏈打完,重機槍就啞了。衛華不得不停下來,自己去裝填。鬼子趁這段時間,組織了二挺九二式重機槍壓製住這裏。子彈嗖嗖從衛華頭頂上飛過,有的打在沙袋上,“撲噗、撲噗……”從不停息。
衛華用指揮刀頂著胡局長的帽子,試了一下火力,僅一秒鍾,這頂帽子就被打出了六個洞,連指揮刀的刀尖都中了一槍,出現了一個豁口。
就這樣一直伏著,也是不行的,沙袋上被打了無數的洞,沙子流了出來,防彈作用越來越小,指不定什麼時候,就會有子彈突破沙袋的最後防線,鑽入衛華的體內。
還有日軍的迫擊炮和擲彈筒。這兩樣東西,拉著尖銳的哨聲升天,又帶著死亡的狂熱落地,突擊隊的人,由於不懂得躲避,死傷很大。日軍進攻才十分鍾,突擊隊就死傷一半以上了。那些活著的突擊隊員,都是那些既沒有呆在街壘裏,也不是呆在樓頂,而是躲在窗戶後麵,打一槍放一個地方的那一種。
因該說,突擊隊員的表現是非常不錯的,除了那些奉命開車離開的,就沒有一個突擊隊員逃走。更沒有一個隊員,扯白旗投降。他們全都與鬼子血戰到底。整個突擊隊,就像一把鋼刀一樣,死死的卡在日軍後撤的道路上。
值得幸慶的是,直到現在,還沒有一枚迫擊炮彈落在衛華所在的掩體內。
衛華這時,才真正感受了什麼是戰爭的殘酷。這種殘酷,不是表現在平時,也不是表現在死亡的那刹那,而是等待死亡的那一段時間,表現在明知死神要到了,卻無力改變的恐懼之時。
腳下是血窪,鼻子裏灌滿了硝煙,被子彈震飛的沙粒,帶著巨大的動能,劈頭蓋臉的彈到身上,灸傷了皮膚。衛華感覺自己是躺在,街頭炒板栗現賣的那口沙鍋裏。
熱,
難受,
還有隨時可能到來的死亡。
在原時空,衛華由於生活的不如意,而像行屍走肉一樣的悶在地下室中,那時的生活無比灰暗,感覺快要窒息了,一分鍾也不願意活下去。但比起現在的戰爭殘酷來說,那簡直是天堂。
衛華時時幻想著,假如有一個成為英雄的機會就好了。現在這個機會終於來了,衛華的心中卻升起了對“生”的無限渴望。
“老天,請再給我一天時間吧。”衛華祈禱著,“我會活好這一天時間的,每一分每一秒。”
“老天,請再給我一個月的時間吧,我會用這個月的時間,好好陪伴我的父母。”
“老天,請再給我一年的時間吧,你會讓中國因為我的存在而不同。”
“如果老天,你能讓我逃離這次死亡,我會……”
嗖——,沙袋終於頂不住子彈的攢射,一發重機槍子彈,貼著衛華的臉劃過,在衛華的右腮留下一道半圓柱形的彈道傷口。血流了出來。衛華隻覺得右腮一麻,接著火燒似的痛。
最後時候到來了,死神已揮舞起了鐮刀,衛華不願在此等死,他要奮力一搏,趴在沙袋上,抱緊馬克沁,勾動板機,也不管前麵是什麼,就掃射起來。要想活,就必須壓製住鬼子的機槍,這樣才有可能跑到旁邊的樓房中去,否則的話,在鬼子兩挺重機槍的掃射之下,是絕對沒有機會跑過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