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回溯,二小時前。
當當當……
一陣急促的銅鈴聲,從幽暗礦井深入傳出地麵,越來越響,猶如死神的喪鍾。
緊張的一天采炭(鬼子話,炭就是煤)結束了,累了12個小時以上的礦工,推著最後一車煤出來。他們一個個赤著腳,穿著“水泥紙”工作服(鬼子不發棉衣、鞋子、隻有第一天上工的時候發一身單薄的灰布工作服,礦工們隻好用裝水泥的空口袋,自製‘紙服’以禦嚴寒。由於井下比地麵要曖和,所以,在嚴寒中礦工們不至於全部凍死。)戴著柳條編製的“黑帽”,東倒西歪,互相攙扶著,走出地麵。
走在前麵的是鬼子監工伍長西原,他扛著刺刀,子彈上膛,今天他很高興,因為,不知道為什麼,今天的礦工們特別的賣力,比昨天多采了百分之二十的炭,雖然仍沒有完成“滿洲煤炭株式會社”的任務指標。但誰都知道,那是不可能完成的指標。作為獎賞,西原今天特別開恩,充許這一班的所有工人全部出來吃飯。雖然,所謂的飯隻有二個冷窩窩頭和稀粥,怎麼也吃不飽,但礦工們仍顯得很興奮。
除了這個讓他高興的事,西原頭腦中,還在惦記著一頓豐盛的酒菜。昨天,藥商大大的良民——錢長民來了,他想在礦上謀一份工頭的差事,不但送給礦長福本俊雄一千元,還許諾請礦上所有的皇軍吃上一頓“孝心飯”。當然,這頓飯,並沒有礦工們的什麼事。
工頭是一個肥缺,隻要有這個身份,就可以任意的扣發自己所管轄的礦工的工錢。一個礦工,拚死一月下來,可以掙到20元,扣一半就是10。如果管一百個礦工,那麼一月工頭就能賺到1000元。扣一半的工頭,還是非常仁慈,非常傻的工頭,一般的工頭至少要扣十五元……
錢長民可靠嗎?大大的可靠,他以前為皇軍辦了不少事,而且能力非凡,這個支那人,隻要給錢,他是什麼都能做到,包括連日本人都買不到的違禁物品。
將黑呼呼的礦工,趕回棚子,交了班,西原和一群監工,興致勃勃的回到軍營。還沒有進軍營,老遠就聞到了酒味。
“中國的白酒啊,就是比家鄉的清酒香濃!”西原不隻一次品償過了,那種味道,吃了第一次,就永遠不會忘記。隻是,這酒的後勁比較大,隻要喝上二碗,就會醉得人事不知。但這有什麼關係?附近沒有匪患,自從開礦以來,這兒就從沒有受到的襲擊,除了注意防一下礦工逃跑外,就不用擔心別的任何事。礦區內警戒森嚴,值班的兄弟看著,崗哨林立,電網縱橫,重兵把守,連隻鳥都飛不出去,誰能動得了這裏?那些礦工嗎?也別想跑,狼狗的速度,可不是人所能比擬的。
酒菜老早就在食堂裏準備好了,隻等西原等一百多監工一下班,就從食堂裏流水似的端出去,無論是酒還是菜,全都熱騰騰的。送到每個班的菜式有十樣,全都是用大海碗裝的,份量很足,有清蒸魚、厚肉、烤麅子肉、蒸全雞……這麼豐盛的酒菜,西原在日本從來沒有吃到過。許多鬼子一邊喝酒吃肉,一邊忍不住的想:支那就是富有啊,所以,大日本帝國的勇士,扛著槍帶著炮,就來了……哈哈。
先西原這些監工一步,礦長福本俊雄那兒的盛宴已經開席半小時了。當然,他們這些頭頭,所吃的東西,和西原他們不一樣,那可是用“熊掌、鹿肉”等珍貴山珍,經名廚精心製作的。陪他們的就是錢長民本人。
錢長民裝門麵的狐皮衣外,套著金錢圖案的絲稠富貴衫,一個勁的給皇軍勸酒。
“太君,這是窖藏十年的頂尖茅台,是我托南方的朋友,好不容易搞到的。蔣總統也不一定能吃到。”
“喲西——”福本俊雄既不俊也不雄,滿臉的橫肉如豬身上的肥膘一樣抖動著,一對三角眼射出吃人的光芒。肥胖的手,拿起小小的酒杯,閉著眼,吱的一聲,灌了下去,然後“啊”的一下,張開眼,回味無窮,“好酒!”
“再來一杯!”錢長民心中暗道,“這是你們的斷頭酒了,一定要多喝啊,喝死你們!”
同桌喝酒的還有礦上幾個頭頭:副礦長、保安大隊長、片區分隊長、中隊長。一共十二個人。將這張八仙大桌擠得滿滿的。沒有錢長民的位置,錢長民隻好站著,一手拿著酒杯,一手拿著酒瓶,從身後一個一個的給鬼子敬酒。每次敬酒都得哈著腰,滿臉堆笑。這樣周而複始,持續數小時,極端的考驗著錢長民的耐力和體力。這樣的工作,不容易做啊,後世“酒精考驗”的領導們,應該深有體會。往往一席下來,不但腰酸背痛,頭腦發漲,還會傷胃、傷身,甚至粹死,英年早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