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叢林之狐-第五節 肖 楊
(一)
被不明武裝包圍的那曼鎮星級酒店內。
四人從酒店二樓廚房載物電梯下到一樓,準備沿著四處充斥著大蒜味的貨運匝道由窗戶逃出,庭車常一直背著雙臂被7.62mm狙擊彈射穿的鎮長,慶幸的是這種口徑的子彈對人體穿射力極強,射穿後沒有滯留體內也未留下太大的創口,他的動脈也被上衣撕下的布條紮住,暫時無大礙。鎮長哽咽著一直重複同一句話:“老趙,別扔下阿蘭”。他每張嘴說一句話就會流出來滾燙血液沿著庭車常的臉頰往下流。趙一山應道: “老時,你放心,你的侄女就是我的侄女”,他幾乎是連拽帶拖扶著嚇得兩腿發軟的被喚作阿蘭的大廳女服務員。
在世界都濕淋淋的夜晚他們進了山。趙一山說離這裏最近的支援部隊最快也要半小時才能聞訊趕到,而這半小時已經足夠襲擊分子將酒店翻個通底。酒店後山的環境很利於隨時躲藏,他們很快在山腰找了個山洞躲下來,準確地說這是凹入山體被樹掩住的地方,至少可以避雨,因為重傷的鎮長再也經不起雨淋。襲擊分子大抵也不至於搜山,這畢竟是果敢同盟軍的地盤,他們沒有足夠膽量在此拖延時間,況且趙一山和庭車常一致認為一個中國軍官沒有多大的價值讓他們不惜血本。
雨點變得稍微有些時份,來自體內的涼意及衣上的積水慢慢噬光方才緊張的燥熱,庭車常索性一點一點地擠扭衣褲上的水,借此消磨時光。雖然槍聲已經從二公裏外的鎮長上消失,這樣的黑夜仍存在很大的變數,隻能等到天明。鎮靜下來的女服務員熟練地撕開鎮長的長衣,用布條紮住動脈,麵色焦慮地典型軍人模樣的趙一山,“趙叔,我大爹的血止住了,但不能拖太久”。趙一山隻能時慰道:“援軍很快就會來的。”整個夜晚,趙一山甚至從未撥過腰間的手槍,可見這樣的情形對他而言早已是家常便飯。時鎮長一動不動地僵在我懷裏,唯有喉嚨不時發出輕微的聲音,阿蘭一直在他耳邊小聲地不斷地說話,一旦他昏迷過去就再也醒不過來。
趙一山摸出槍拉上膛,打破這微妙雨聲下久滯的死寂,也許在準備做些什麼。
趙一山問我“殺過人嗎?”阿蘭聽到這話時似乎打了個冷顫。
“嗯。”
“看得出來,是舔過血的。”
“今晚這事,你心裏有底不?”
“八成是農克祥幹的,方圓幾百裏隻有他有這膽量和資本。”
“動機呢?”
“隻要給錢,沒有他不敢做的。哼,早就發現這小子有後台。襲擊掃毒隊、綁架政府來使、屠殺壩子裏改種水稻的村民,還敢跑到越南過境襲擊全副武裝的邊防站。他做事隻為錢,沒別的理由。”
“他手下是不是有叫羅中的?”
“頭號狼犬,怎麼?”
“不瞞你說。他應該是我認識的人。我跟他混過。”
“你挺複雜的嘛。”
“小娃兒不懂事,街頭鬥毆什麼的瞎鬧。”
庭車常隨口托出,不經意地看了女服務員一眼,“你叫什麼名字?”
“他們叫我阿蘭。”她的語氣仿佛誤上賊船任人宰割一般,一雙大眼睛小心地窺視著不久前還凜然正氣回斥日本人突然間又一股子痞子氣的庭車常。
“老時的侄女。到你們那上過衛校,這裏醫院薪水太少,老時叫來酒店幫忙的。他們家就隻剩這一老一少。”趙一山說。一旁微喘的時鎮長嗯嗯著。
庭車常總會碰到一些驚人的相似之事,他突然想到中亞J國度假村賓館裏的那對父女。不知道那位工作在秘密戰線上多年的“總經理”犧牲之後他的女兒是否過得還好。曾聽吳品透露過,這位隸屬於總政治部情報係統的“總經理”三年前就離了婚,女兒大學畢業後就隨他到中亞管理酒店。
庭車常接著問,“幾歲了?”
“17。”
“得叫我叔叔。”
“你才多大呀?”她噗哧笑開,緊張的氣氛頓時緩和起來。
老時咳出膿血,阿蘭麻利地清出粘糊物,小聲地時慰:“沒傷到要害,已經止了血。很快會好過去的。”雨水由天穹深處直泄而下,一陣接一陣撲打搖曳的草木,嘩嘩流水衝洗著腳底的血,隻剩下胡纏不清的泥石仍在演繹著另一個世界的紛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