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第二十一章 鷹的一生
喇嘛當年留下孩子的時候曾叮囑紮巴，等孩子長大後便將身世告訴他，使他承擔起自己的責任。而此刻，想到眼前尚不懂事的刺鷲和噶梅，紮巴便會想起當年自己的妻子和兒子，一股劇烈的愧疚感湧上心頭，使他陷入內心的痛苦種不能自拔。片刻的矛盾後他不動聲色地做出了生平最艱難的一次選擇和決定，他將昨夜想好要對刺鷲講的一肚子話都生生地咽回到了肚中，不打算說出來了。
他要把刺鷲的身世帶進墳墓。
“兒子，我死後就埋在這裏，不要為我舉行天葬，我是一個罪人！”
紮巴隨手指了指湖邊說。
孩子們一時沒有明白紮巴嘴裏說的“罪人”是什麼意思，隻以為他想永遠守護在青海湖邊。
此刻隻有紮巴自己才明白，在經曆了這麼多的風雨之後，他隻想讓孩子們平平靜靜地生活，安靜地過完他們的餘生。孩子還很年輕，他不該背負太多的身世，應該讓這一切都隨著自己而去！
“我是個罪人啊！”
“阿爸，你瞧你，說的淨是些喪氣話。”
“就是，阿叔，您今後能不能不說這些話，聽了讓人難受。”
噶梅聽了心裏也不舒服。
“嗬嗬，喪氣話也是話。”
“天太冷了，我們還是回去吧。”噶梅勸紮巴回去。
“不，我們坐坐。”
說罷紮巴一屁股坐在了湖畔的石灘上，全然不顧地上的潮氣。
刺鷲無奈，隻好陪他席地而坐。噶梅也隻好將雙手插到袖筒裏，蹲在地上，陪著紮巴父子倆。
“兒子，我想給你講個故事，你想聽嗎？”
“聽啊！當然想聽。”
“好，雖然平時我已經給你講了不少故事，可接下來我要講的這個故事你一定要記住、記牢。”
“好！”刺鷲聽阿爸說的嚴肅，馬上正襟危坐。
“曾經有一位草原刀客，天天爭強好鬥，過著刀尖上舔血的生活。有一天深夜，他的妻兒被人殺害，棄屍草場。刀客萬分悲痛，連夜趕到仇人家裏，把正在為剛生下不久的孩子過滿月的仇人給殺害了。這個刀客以為自己的家人就是被對方給殺死的，於是他滿懷仇恨，下手毫不留情，將仇家的全家老小都殺死了。”
“這個刀客可真是個壞慫，欺負女人和老人！”
刺鷲聽罷恨得咬牙切齒，紮巴心裏很平靜，他知道刺鷲會有這個反應。
“阿叔，後來呢？”
噶梅也對這個故事感興趣。
“後來這個殺害了婦孺的刀客獨自離開了草原，來到一處雪山的峭壁前贖罪。他不吃不喝，天天麵壁誦經。誦經的過程中，他發現了一處鷹塚。鷹塚中有一隻身形單薄的老鷹，正瑟瑟等死。原來老鷹預知自己的死期將近了，便用盡全力在高山上空盤旋數周，哀鳴數聲後悄悄地飛到一處絕壁下，找一處孤靜、冷峭、不會被人發現的岩洞中躲起來，蜷曲起身軀默默地死去。於是，人們無論如何也不會找到雄鷹的屍骨。因為，這渴望自由的生命，即便是死了，也不願意被蛆蟲蠶食，而是用岩石牢籠將自己囚禁起來，直到靈魂往生的一刻。這便是雄鷹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