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孽獸行 2 任務
2 任務
我昨天是值勤夜班，還沒睡醒，就被一種特殊的動靜吵醒。我睜開眼睛一看，屋內同宿舍的三個人都在，他們各自發著不同的悲痛聲音：田中中尉跪在自己的床下，麵對著牆，正在對牆上貼的日本天皇的像做“禱告”——其實是自言自語；瀨庇上尉半躺在床上，傻瞪著眼睛瞅著天花板，嘴裏不時發出獸樣的幹吼；我床對麵的狗嵐仁裕君卻立正站著，麵對著我，似乎是對我說，可又不像，隻見他一口一個：“陛下萬歲、陛下萬歲、陛下萬歲……”邊說邊鞠躬。
我忙起身，不知發生了什麼事，趕緊穿衣服。正巧，這時部隊長的傳令兵驢本日進了屋，他徑直走到我的身邊，敬了一個禮說道：“報告仔改上尉，奉石井中將的命令，請您立刻就去，有緊急任務！”
驢本日一個報告，立刻壓住了宿舍內的嚎叫。田中他們三個也不嚎了，都轉過身來看我，想聽我說點什麼。
我知道，這些人都看不起我，我是今年3月1日和石井四郎部長同時到達731部隊的，大家很快就知道我是石井四郎的女婿，要不剛來不到三個月就從中尉升到上尉？誰服哇？就說那個田中巴，他是1936年就在這的老兵，也隻混到個中尉。瀨庇是管病菌疫苗的，也和我同樣是大學畢業生，卻比我早畢業五年，幹了快八年了，才混到個上尉。那個狗嵐仁裕更不用提，他是中尉檢驗員，已經檢驗了六個年頭了。我原本是在關東軍總部作少尉軍醫，去年休假回國，結識了石井美子，並成為了夫妻，結婚後才知道，她的父親原先也在中國大陸東北，是731部隊的創建人，1944年夏天調回國內。想不到她的父親在今年的年初被天皇接見，並提升為中將，同時調回滿洲（注1）關東軍，任關東軍防疫部部長，我也在石井美子的要求下，由少尉升到中尉，和“老丈人”來到了731部隊。我本是學藥劑的，一到這裏才知道，731部隊是專門研究病菌病毒的，而且全是用活人做試驗，剛到這時，我幾乎嚇得瘋了，接連幾宿都睡不著覺。多次找到石井四郎要求調走，都遭到了他的嚴厲拒絕。
無奈，隻好在信裏對妻子發泄了，石井美子也沒想到自己的親爹是幹這個缺德勾當的，當即給石井四郎寫信，大發脾氣，氣得石井找到我一頓大罵。好在石井就這一個寶貝閨女，從小就溺愛，他還真怕閨女和她斷絕關係，對我發完火後，又找我道歉——這可是石井從來沒有過的，我也隻好給美子寫信，充當和事老，其實，這事兒還是我惹起的。
我在部隊隻負責論文整理工作，所有的試驗論文，都經我的手才能上報到石井四郎的案頭，前幾天就聽說我大日本的戰事不妙，自打德國戰敗後，我們就預感到這大日本要成“小日本”了，可誰也不敢說。今天是咋回事我還沒摸著頭腦呢，傳令兵就來叫我。
我戴上帽子，理也沒理這三個“豬頭”，就和驢本日往司令部來。
我們的駐地離哈爾濱市不遠，當地人叫這是“南房”，原先是一片荒地，有少許農田，後來被石井四郎看中，召集近萬名中國人修建，整整幹了一年，占地近30公裏。完工了，聽說把這些中國工人全部槍斃了——這石井四郎的心是惡魔，這事我一到新京關東軍總醫院時就聽說了（注2）。當時還挺恨這個石井四郎的，覺得他太缺德了，想不到竟是我的老丈人！真他媽的晦氣。
走在路上，我問驢本日：“啥事這麼急？”
“您不知道，天皇宣布投降了。”驢本日張口就來。
“啊！”我立時愣住了，原地立正——傻了。
驢本日見我這樣，捅了捅我說：“石井中將就是為這事吧，您快走哇。”
我麻木的來到了司令部。連報告也沒說，是驢本日喊的口令，我已經進屋了。
石井四郎正低頭悶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後麵，兩手抱著他那顆瘦骨嶙嶙的腦袋在遐想。聽了口令，他抬起頭，揮手讓傳令兵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