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謝堂將手往後一放:“四爺這話說得,我可沒有不認。隻是要認,得認得心服口服。四爺既然拿得出來,就應該什麼都不怕才對。別急著拿回去,等人來了,咱們仔細琢磨琢磨。四爺,這契書是我爹寫的嗎?”
“白紙黑字,還能玩笑?”事已至此,謝喜義也隻能硬著頭皮走下去。
他拿不到契書,眼見著裴謝堂並不打算善罷甘休,心中便著緊了起來。
裴謝堂微微一笑:“那就好。”
話在這裏說著,黎尚稀已經回了,在他身邊還跟著京兆尹。京兆尹區區一個文官,為了跟上他的步子,走得氣喘籲籲滿頭是汗,見黎尚稀停下來,才喘著氣說:“哎呀,累死我這一把老骨頭了。”匆匆擦了把汗,他一抬頭,就瞧見裴謝堂笑盈盈的拱了拱手:“京兆尹大人,勞煩你走這一趟,是這樣的……”她見事情簡單的說了:“若真是家父立下的契書,我也沒有不認的道理,隻是大人也知道,自打我嫁入這淮安王府,明裏暗裏想讓我吃虧的人不在少數,更別提我中了狀元後,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也都跟著露了麵,我不得不謹慎。”
京兆尹點了點頭,要過了契書細細的看。
“這契書沒有印鑒,不是正式的契書。”京兆尹看了一眼,便說。
旁人一陣嘩然。
裴謝堂似笑非笑的看向謝喜義:“四爺想在跟我開玩笑嗎?既然是我爹立下的契書,怎的我爹堂堂進士出身,竟連契書要用印都不知道?”
“好你個謝遺江,竟然欺負我不懂這些,拿一封假的契書來陰我!”謝喜義臉色一陣青一陣白,身子微微發抖,慌亂中卻又找到了一條新路,義憤填膺的跺了跺腳:“虧得我這麼信任你,你太不地道,太不要臉了!”
裴謝堂笑而不語。
恰在這時,人群後傳來一聲冷喝:“我謝遺江怎麼不地道、不要臉了?”
裴謝堂大喜,迎了上來:“爹!”
京兆尹也見了禮,將契書給了謝遺江。謝遺江來的路上已經聽去請他的人說了一遍事情的經過,接過契書後看了看,就說:“這並非是我立下的,大人若是不信,我這裏有公文手書為證,可做字跡比對。”
他正好下朝,手裏還捏著上書給宣慶帝被打回來的奏章,展開給京兆尹看了看,隻見一個是端正的小楷,一個卻是行書,謝遺江的行書自有章法,旁人極難模仿,這兩個字跡一看就是兩人所寫。京兆尹忙將奏章還給宣慶帝,他怕是謝遺江上書的緊要文件,壓根不敢多看一眼。
“這契書是偽造的。”京兆尹宣布。
看熱鬧的人已全然站在了淮安王府這一邊,連京兆尹都這般說了,瞧著謝喜義等人就橫看豎看不順眼,不住口的譏笑:“還真是偽造上門碰瓷的,王妃有先見之明!”
“想不到連謝家人都做得出這樣的事情來,可笑,太可笑了!”
“這謝家祖宅的人還要不要點臉了,小輩的東西,要不來就坑蒙拐騙,無恥!”
更有人直接問謝遺江:“謝大人,人家都欺負到你的頭上了,你們這謝家宗族算什麼本家?損人不利己,依我看,你們還是趁早跟這些人撇清關係的好!”
謝喜義的臉色刷地一下雪白。
今兒這事兒是他的主意不假,但謝家族長也知道,並未阻攔,存的也是拿了謝成陰的秘籍,造福謝家子孫的心思。若是讓謝家族長知道他不但沒要來秘籍,還惹得謝遺江怒退宗族,非得給他將這一層皮拔下來不可!如今謝家就指著這麼一個能人,就是族裏知道了,也斷然饒不了自己!
他急忙回頭瞪方才說話的那人:“胡說什麼?你竟敢煽風點火?”
裴謝堂在一旁幫腔:“想不到我爹一輩子都為了謝家,想不到臨到老了,還要被謝家族人這麼坑一筆,險些晚節不保。”說著,眼中更是起了霧氣:“四爺你自己說說,這些年來,我爹明裏暗裏幫襯過族裏多少!族裏又從我爹這兒掏了多少東西!我爹為官清廉,一年的俸祿除了要養這一大家子,還要分些孝敬你們。一年到頭,你們多少次來謝家吃喝,我爹管過你們要一份銀子還是盼著你們送一口吃的?就是這樣,你們還要變著法子害我爹,害他的女兒,你們的心怎麼就那麼黑呢?”
這話不單單是說給大家聽,更是說給謝遺江聽。
謝遺江這些年為謝家家族做了多少事,卻從未落得一點好處,這樣吸血的宗族,早該離得越遠越好了。今兒的事情裴謝堂本有簡單的法子,偏生饒了這麼一圈,請了京兆尹和謝遺江過來,便是為的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