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信之拿起匕首,細細的看了起來。
刀鋒如此鋒利,在燭光中泛著冷光,不是俗品。他不由蹙眉,將匕首放下後,喊了一聲:“長天。”
長天閃身進來,他將匕首推過去:“這匕首不像是尋常物,你悄悄查問一二,看看這匕首產自哪裏。”
長天領了命退下,朱信之吹了書房的燭火,回了寢室休息。
但不知為何,他卻睡不著了,總覺得這件事並不是那樣簡單,他忽略了什麼?如此翻來覆去,好半天,他一個翻身坐了起來,他終於明白哪裏不對了:“搶了人,卻又殺了,下午已經來過,該問的都問了,為什麼不在驛館就取了人的命,反而繞了一圈才動手?除非……”
他細細的嘀咕,眼睛一下子睜大了。
除非……晚上來的人同白天來的人不是一批人!
一切,大概就在那把匕首裏!
朱信之再也睡不著了,起身從床上走了下來,翻開冉成林案的卷宗從頭到尾看了起來……
許久,他合上了卷宗,露出了一絲微笑:他好像忽略了什麼,但現在找到了。他忽略了一個很重要的信息。
冉成林是明城太守不假,是貪官不假,但不要忘記了,他還是泰安郡主一案中的關鍵證人。當初泰安郡主被商戶告發,冉成林曾經出阿裏做過證,證明泰安郡主貪汙受賄了白銀五萬兩。如今泰安郡主已經是地下的孤魂,但她手下的黨羽卻都還存活於世——當初她一力承擔,所有罪名都扛了下來,西北的人物一個都沒動。
西北天高路遠,人行不變,但眼下,京城裏不還有一個活著的嗎?
高行止。
他笑了。
要說這世上誰是裴謝堂的黨羽,恐怕不會有人想到第二個人吧。這兩人,相識於京城,相知於西北,從箕陵城到京城,裴謝堂在哪裏,此人就在哪裏,好的跟穿一條褲子一樣。
裴謝堂死了,這人心裏懷著滔天的恨意,原本見著自己就冷嘲熱諷,如今抓到了冉成林,還不得將人千刀萬剮?
今夜的事情,十之八.九是高行止在泄憤!
好個高行止,天子眼皮底下竟然如此行凶,當真是不啊拿律法當一回事呀!
可是很快,他笑不出來。
高行止既然敢這樣做,就一定是做好了完全的準備,他敢保證,長天拿著那把匕首,什麼都查不出來。高行止一定也知道他什麼都查不出來,不怕自己上門去詰問,這案子,就算自己知道凶手是誰,也拿凶手毫無辦法。
為了一個泰安郡主,他是已經瘋了!
朱信之歎了口氣,許久,他收好卷宗,重新躺了回去。他累了一晚上,這一次倒沒有再失眠,隻是睡著之後,他做了一個好長、好長的夢。
他夢到了裴謝堂。
因裴擁俊同宣慶帝的兄弟情義,他和裴謝堂是打小就認識的,裴謝堂很小的時候就做了皇子們的伴讀,大家一同在國子監讀書。裴謝堂很頑皮,頑皮到老師們一個都拿她沒有辦法;他最乖,乖得老師們都擔心他會被其他皇子、伴讀欺負。每每課堂開始,老師們總是第一個敲打裴謝堂,不準她在學堂裏鬧事。
裴謝堂滿口答應,一扭頭就開始搗亂。
不是將墨汁弄到了他的衣服上,就是在旁人的課本上畫了個烏龜,不然,就是趁著老師不注意,悄悄溜出了國子監。
他不喜歡裴謝堂。
很不喜歡。
一個小姑娘,整日裏活得半點都不像小姑娘,瘋瘋癲癲的野丫頭!
但他有點羨慕她。
自幼生在皇家,打出生開始,他的行動就被限製,他做什麼都要先想想合不合規矩。母妃謹慎小心,因曲家的關係,在宮中著實不敢有半點僭越,故而他很小的時候,就被教導得一板一眼。尤其是在太子跟前,更不準他有一點的鬆懈。
有一次下學,他路過禦花園,瞧見裴謝堂正帶著其他伴讀在水池裏撈魚,兄長們在一邊看著,紛紛鼓勁,互相慫恿著要下去。最後,太子都下了水,旁人喊他:“鳳秋,你快些下來,好玩呢,呆會兒我們悄悄去禦膳房烤了魚兒,今晚就有得野了!”
“不。”他很想點頭,但最後仍然搖頭。
裴謝堂卷著褲腿,露出一截蓮藕一樣白皙的小腿,她插著腰笑他:“咱們五皇子是天上的月亮,跟我們這些凡人不一樣的。”
“我……”他悶悶的:“我怕。”
“等以後有機會,我帶你出去玩,多玩幾次,你就不怕了。”她哈哈大笑,一雙眼睛鄭重的看著他,她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