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算你有良心。”高行止拿了艾草,在手中反複的看著,“我還以為,你隻顧著風花雪月。”
“誰說的?”裴謝堂挑眉:“我這人一向公私分明。你明知道今天出遊,我是帶了任務的,我怎麼可能不完成?”
“賀滿袖回來了?”高行止笑:“你給朱信之編了個好故事。”
“明明是真真發生的事情,哪裏是故事了?”裴謝堂在他對麵坐了下來,神色有些不滿的敲著桌子:“韓致竹當年是不是想跳江自盡?他是不是我救的?他的卷子是不是被人換了?那個叫林時唐的士子,是不是因為自己的卷子被換了險些氣死在京城裏?這怎麼是我編出來的?”
“行,大功告成,賀滿袖可以不用再扮賀世通,繼續參加科考了。”高行止瞥她:“讓賀滿袖趕快回來陪著你,我也放心。”
原來,今日朱信之等人看到的那個青衣士子,是賀滿袖易容的。
也算是誤打誤撞。
賀滿袖原本就是江東人,去年年底裴謝堂放了他的假,讓他回江東去探親,但他一回家,就被家裏人趕著去參加鄉裏的課試。賀滿袖拗不過父母,草草寫了一篇,結果就選中了,順利進了三月的春試。原本無心,結果發了芽,裴謝堂就曾經鼓勵他試試,賀滿袖還不樂意。二月的時候,泰安郡主在宣角樓被處死,他更不願意考。
可誰曾想,裴謝堂複活了,複活到了一個廢物的身上,一點權勢都沒了。
黎尚稀、徐丹實、陳舟尾、賀滿袖,他們四個是裴謝堂最信任的助手,但一個都不曾出仕,要做什麼,都要仰仗高行止。偏偏高行止是個商戶,難免不便,幾人商量了一番,覺得還是要有人做官,探聽消息方便。三月春試的時候,賀滿袖接著就考了。
然後,很順利的進了會試。
裴謝堂知道後,便覺得是一個契機,又趕上謝遺江要帶大家出遊,於是,就有了今天這一場偶遇士子的戲碼。
那一番話,本就是特意趕著說給朱信之聽的。
“不急。”裴謝堂笑得梨渦深深:“就讓他繼續熬著吧。”
高行止放下筆,看她一眼:“你該不是想讓賀滿袖就此出仕吧?”
“也沒什麼不好。”裴謝堂微微一笑:“他跟在我身邊的日子很久了,憑著他的才能,隻要出仕,一定能名列榜首。”
“他本人未必願意。”高行止搖頭。
裴謝堂笑道:“賀家本是江東才俊,他不願意,可賀家的長輩們都願意。他從前隱姓埋名跟著我,就是怕被人找到。再者,從前不願意,現在未必不願意。就好像我從前愛極了朱信之,現在卻不愛了,人都是會變的。”
高行止笑意直達眼底:“你這個人,當真是狠心。”
“我哪裏又狠心了?”裴謝堂看他:“再狠心,恐怕也比不上你。嘖嘖,我每次做夢夢到當年你說的那一番話,我都覺得心口紮刀子一樣的疼。”
“我從前說什麼了?”高行止不知道她說的是什麼。
裴謝堂捂住心口:“就是當年我被我爹逼得走投無路,讓你來提親,你說的那一句你死心了的話。”
“我收回。”高行止心口一滯。
裴謝堂瞪他:“覆水難收,說出來的話,你當還能像吞口水一樣吞下去?”
“你……是受什麼刺激了,或者,就是想來要個補償的?”高行止頓時福至心靈,認真的看著她:“老謝,我跟你講,我最近沒錢。”
“你!過分!”裴謝堂氣鼓鼓的站了起來,摔了大門離開。
她哪裏是圖他的錢了?
如此看輕她!
大門哐哧哐哧的響,高行止見裴謝堂氣呼呼遠去的背影,好半天沒回過神來:“這是吃了辣椒了,這麼衝!”
他起身關門,但不知為何,手放在門把上,便許久沒動彈。
覆水……難收嗎?
作孽啊!
當年的自己,看來是真的挺傷她的心的。
裴謝堂衝下樓,瞧著正在忙碌的陳舟尾和徐丹實:“你們兩個,今晚不準給高行止送飯!他要吃,就在飯裏下瀉藥!”
“高公子又惹到她了。”兩人見她氣嘟嘟的往外衝,不由失笑。
這兩人一吵架,郡主就想給高行止下瀉藥,這麼多年來兩人都習慣了。但要真的下了,少不得過後郡主又要後悔,滿懷歉意的到高公子跟前去道歉賠禮,末了還端茶送水的照料一番,這不是給自己找的麻煩嗎?
兩人相視一笑,陳舟尾快步追了上去:“郡主,我送你!”
“不用你送,等一會兒賀滿袖回來,你告訴他一聲,今日朱信之聽了這些話,肯定心中會有不少疑心,晚點讓他去客棧住著,別亂跑,要是朱信之派了人來查問,就給我一五一十的將文科館那些醜事都捅出來。”裴謝堂笑顏如花,回眸狠狠的瞪了一眼裏麵:“這些日子,賀滿袖可以不用回潑墨淩芳,你們負責照看高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