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鏖戰-第七節 狩獵(1 / 2)

第五章 鏖戰-第七節 狩獵

漸入三月的京東市郊,遠山的櫻花開始抬頭,那輛瑪莎拉蒂靜靜地停靠在通過兵庫縣的環山公路邊,仿佛仍沉浸在深冬以來的睡意中不願醒來。

鳥下駐口坐在臨時作過塗鴉並換上地方牌照的在YAMAHA跑車裏,旋動微光望遠鏡的焦距微調輪,觀察幾百米外的山腳下。那個十五、六歲的孩子似乎除了看著天邊紅雲發呆以外再沒有別的興趣,穿著一雙涼鞋蹲在與城際高速公路遙遙相望的舊式環山公路一側,儼然生來就習慣了等待,從一個小時零七分前就保持相同的姿勢,手裏撥弄著同一枚草葉。

現在是17時24分,再過一會天就黑了。鳥下駐口將目光落在由京東城區延伸向外的立交橋,希望往來穿梭的各式車輛中的某一輛能夠帶來變化。

一個多小時前板田少室下達了最新指示:鑒於介之的檢察官身份, 為避開諸多繁瑣的法定程序,此次行動隻能再次以“非正式”的方式實施。空中警務隊的支援取消了,已由廣島交警隊派出的飛車追輯小組,則是通過與內閣官房長官佐島森陽有師門淵源的廣島縣警察本部主官以“異地交流”之名抽調來的,實際在警視廳交通部的行文中並沒有任何記載。至於鳥下駐口所指揮的這支特警小分隊,雖經得警察廳總部下文調動,受命協助警備局“處理相關絕密事宜”,但是同樣沒有人能夠保證這些手續會不會在某些政要下台之後被法院判定為“非法”。一切都是“非正式”的,而在背後策動並實展這一切的隻是一個連課長級別都稱不上的警視正級警官——板田少室。

這個素以服從性著稱的民族,曆史上“下克上”的現象並不少見。戰國時期,“公家”被“武家”奪了權,“將軍”被“大名”趕下台;上世紀三十年代,幾個低階少壯參謀關起門來指指地圖就輕易地策動了“九一八”事變,以既成事實一步步地強迫保守派幾次下台,最終將整個國家拖入深淵。誠然,曆史不是一兩個人就能改變的,他們最多隻是催化劑。鳥下駐口現在所坦憂的是那些與自己榮辱與共的部下。拿著國家俸祿的警察,竟然不能堂堂正正地身穿製服亮出逮捕令來緝拿罪犯,這是何等現實而真切的悲哀。

初春黃昏的幾縷紅雲漸漸被廣袤無際的天穹吸得一幹二淨,籠罩整個山頭的霧氣越來越重,不經意間伸出一道雪白的燈光,異常輕盈的車輪摩擦聲仿佛預示著什麼。

鳥下駐口披上一件印有暴走族車神肖像的風衣,走出車門,打開引擎蓋,站在路邊佯裝一副愁容地拿著手機撥打維修求助站的電話。這條舊式公路經常有開著高級跑車、自我標榜為新型暴走族的紈絝子弟出沒,所以他並不擔心會被識破。另外,早先為監視白建而安置在瑪莎拉蒂底盤下的監控儀器仍然可以正常工作,即使不動用直升機,也能隨時掌握目標車輛的行蹤。

從市區方向駛來的車切回近燈模式,慢慢接近,鳥下駐口用眼角的餘光觀察到,它掛著地檢廳的牌照。他不禁一怔:介之那個敗類竟敢如此招搖地來接頭?

更想不到的是,那輛車在鳥下駐口跟前徐徐停下。車裏依稀隻有一人,十分迅速地探出腦袋,左右查看了一番,嚴肅地問道:“怎麼回事!”

這張臉,鳥下駐口並不陌生——京東地檢廳特搜部檢察事務官介之伍衛算得上是京東警視廳的常客了。

在J國,檢方與警方的互不信任由來已久。二戰以前,檢察官可以直接指揮警方調查,無論是殺人案還是搶劫盜竊案,都可以親臨現場,製定調查方針,指揮警方辦案。由於戰後修訂了刑事訴訟法,除了如瀆職、違反選舉法等特殊案件案之外,檢察官不得介入警方的調查,隻能根據警方送來的調查材料整理起訴書,然後參與公審。檢察廳夢想著恢複戰前的調查指揮權,而警方的領導層與其他官僚一樣,一旦獲得某種權限就絕對不會放棄;檢察官常常指責警方的偵查漏洞百出,對於送交檢察廳的案件常以案情調查不充分、無法維持公審等理由,要求警方重新調查,或者不予起訴。檢方對警方的不信任,警方也對檢方心懷不滿。對於擁有京東地區公務員瀆職案件獨立偵查權的京東地檢廳特搜部來說,情況也是一樣的。檢察官相當於警察中的刑警,但無論在人數方麵還是組織方麵,都無法與警方相比。檢察官沒有可供派遣的下屬,身邊隻有像介之伍衛這樣的檢察事務官——這個人幾乎每個月都要跑到警視廳來。那雙犀利的眼睛仿佛恨不得所有的警察都是蛆蟲,好給他表現的機會。

鳥下駐口平生不愛笑,今天卻笑了,很開心的樣子。因為警視廳直屬特警隊成員的容貌一直是由國家安全委員會辦公廳直接管轄的機密資料,未經正式立案,介之伍衛平時隻知其名不知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