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逆襲-第十四節 巴頓上尉的決斷
賈溪背著生來就不會說話一般死去的少尉來到ID團指揮所帳外時,正好撞見頓赤格烈蹲在一塊石頭前,磨刀霍霍。
“幹嘛呢?頓格副團長。”
頓赤格烈倏地回頭,再也沒法將目再移開。這個虎背熊腰的藏族漢子,嘴唇竟顫抖得像個初見婆婆的小媳婦。
“是、是叫叫我嗎?”那不敢置信的口吻儼然受寵若驚。
隨便打個招呼有那麼大反應嗎?賈溪心中暗襯,扁了扁嘴繼續路過。
“冷隊長!”頓赤格烈冷不丁站起,刀還握在手上,看起來就像個憤怒的酒鬼。
賈溪嚇了一跳,“有事?”
“騎1師,嗯,騎1師被趕到這邊來了。嗯,我去、去指揮部隊去。”
“哦,去吧。”
“那我、我去了。”頓赤格烈征詢式地指指西邊。
“去吧、去吧。”賈溪一時騰不出手來示意,隻是側過那張禍國殃國的臉蛋,努了努嘴。她突然疑心,這個快四十歲的老男人是不是從來沒見過女人。
頓赤格烈如獲聖旨般,屁顛屁顛地走了。
“指揮部隊用得著磨刀嗎?”賈溪兀自嘀咕。
帳篷裏傳出一個聲音。
“十個當兵九個傻,不是每人都像我一樣對你有免疫力。進來吧。”
頓赤格烈剛剛趕到EB旅“封鎖作戰”指揮組,就看見一個腦袋裹著紗布的排長,從林子裏垂頭喪氣鑽出來。
“敵人前衛大概有百來號人,但能摟火也就二十來條槍。”那排長說。
頓赤格烈半開玩笑道:“然後你告訴我你是挨工兵鏟砸的,對吧。”
排長居然點點頭。
頓赤格烈愣了一會,聽他繼續說:“那邊的霧真他娘大,幾步外看不清人,鬼子像打了嗎啡似地嗷嗷撲上來。我們當時的隊形比較分散,有的小組一時難分敵我,隻好先撤下來,靠攏後用機槍逼著才把鬼子攆回去。”
頓赤格烈難以置信地看著,這個火大時連營教導員都揍,結果從最年輕連長變成最老排長的“苗蠻子”。
那排長蹲在迫擊炮旁,怨念摸著光滑的炮彈。頓赤格烈摘下那把卡卓刀,塞進他懷裏,什麼也不說。
那排長抬起頭時,眼眶已經紅了,大顆大顆的淚珠叭叭掉下來。抹完了眼淚,他一刀劈斷身邊那顆小樹,調頭往回走。頓赤格烈望著他背影,伸出手量了量那顆樹的直徑。
“狗幹的,手勁比老子還大。”
如果此時頓赤格烈能仔細聽聽遠處的轟隆聲,就不會錯怪那位排長。可惜山實在太深,霧實在太大了,有些聲音不是處處能聽到。
當求生的渴望壓過了死亡的恐怖時,任何人都可能變成瘋狂,這與種族、信仰、意識形態無關。
對於絕望到極點的A軍來說,與其在空襲中無助死去,不如衝入重重迷霧,冒著毫無準頭可言的子彈殺開一條生路。因為3號機場不遠了。在A軍軍規中,救援友軍的優先權永遠高於其它作戰命令。據守3號機場,彈糧儲備充足的萊布其中校和克林頓少校不會坐視不管。
士兵們瘋狂,是因為置死地而後生,但指揮瘋狂士兵的雅各布上校非常冷靜。
據太平洋司令部掌握的情報,常曙部總兵力不到千人,僅用於3號機場外圍布控的就占掉了三分之二,可以機動的隻有大約一個山地營或者更少。若在平原上,一個彈糧充足、士氣高漲的步兵營完全可能擊潰一個缺彈缺糧且無“馬”可騎的騎兵團。然而這裏不是平原,而是作戰效率嚴重縮水的高山密林。山地不利於大兵團作戰,也很難得到遠程炮火支援,最常見的也是最有效的戰鬥編製往往是連排級,甚至班組級。上帝賜予的這場大霧,更使得雙方火力差距進一步縮小。隻要抱定“光腳不怕穿鞋”的念頭,騎8團仍然有可能突破封鎖,與萊布其的遊騎兵75團一營和克林頓的騎8團混成特遣連(追擊肖楊部後奉命留守機場)順利會師。
生的希望,都寄托在這片大霧中了。
由於F連的火力吸引,天空中的轟隆聲似乎已改變方向,漸漸走遠。匪夷所思的是,竟連一顆炸彈都沒扔下來。
不管怎樣,疏散到各處的各連已按計劃靠攏上來。雅各布上校隨即命令各營長、連長,將為數不多的火器和彈藥集中到C連,由C連連長巴頓上尉統一使用。
上校給上尉的命令很簡單:哪裏機槍響就朝哪裏打,牢牢拖住攔阻之敵,直到萊布其、克林頓部前來接應。
此巴頓非彼巴頓,甚至連血緣關係都沒有。但巴頓上尉是一營營長克林頓少校最為倚重的連長,雅各布相信克林頓的眼光。
俯視著幾乎赤手空拳聚攏在山窩裏等待援救的大部隊,巴頓上尉向雅各布上校敬了一個禮,“這或許是我最後一個軍禮,上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