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將兒子拉了起來,柔聲道:“傻小子,想什麼呢?”
她愛憐地摸了摸兒子的臉,“這天底下誰都能說你父親的不是,唯獨你和阿凝不可以。”
這年頭,講究的就是個子不言父過,更有那一等愚者,滿嘴裏都是“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的論調。
做兒子的,居然數說父親的不是,叫人聽見了,她的阿飛豈不是要被人吐唾沫星子了?
“娘,你不是還……想著他吧?”
唐燕飛卻是誤會了林氏,隻以為她心中放不下丈夫,急急忙忙地勸道,“他不是好人……”
“是不是好人的姑且不論。”林氏眼中有些茫然,“你和阿凝是他的骨肉,這一點永遠都改變不了。有這一層血緣在,他的不好,就決不能從你們的嘴裏說出來。明白嗎?”
唐燕飛當然明白。林氏的顧慮,無非就是因為他和妹妹正是該當說親的年紀。傳出父親不仁不親的話,親事上總會多些波折出來。尤其,這話若是從他和妹妹口中說出來,他們的名聲也一樣是要臭了大街的。
林氏站起來,走到窗前,看著窗台上擺放著的那盆蘭花盆景,蘭花已開,幽香脈脈,潔白的花瓣中間一點嬌黃。
“我也並不想回去的。”不論是丈夫,還是那個國公府,她都沒有半分可留戀的。纏綿病榻十餘年,丈夫薄情,婆婆尖酸的嘴臉她都看夠了。
更何況,那府裏還有個蘇雪柔在。
這麼多年了,說林氏毫無察覺,那是笑話。她好歹也是王府貴女,身邊所用之人俱是忠心的,就算她沒有發覺,旁人也有過提醒——國公爺與寄居府中的表姑奶奶,似乎走得近了些。更何況,還有婆婆那樣的偏頗擺在眼前,叫她想要無視,都難。
為此她感到惱火,卻並不傷心。她對唐國公本來就沒有多少的情分,自然也談不上為他情傷。以林氏受到的教育,其實也並沒有過要丈夫隻守著她一個人的想法。畢竟,那等專情之人可遇不可求。
她原本想過,如果丈夫求她,要將蘇雪柔收在身邊,她也會答應的。
隻是沒有想到,唐家那幾個人,一直以為做得機密,將自己瞞得死死的,不肯將話挑明了說,她也就隨她們去了。
其實,林氏心裏清楚,蘇雪柔是個心大的。丈夫不肯叫這個表妹做妾室,定是想等著自己死了,將她迎娶做正房。可是,哪怕是病歪歪地拖著殘軀,為了一雙兒女,林氏也不想就那麼早死啊。
“娘,你在想什麼?”唐燕飛走到林氏身後,探頭看看那盆蘭花,“這花……”
“就是梧桐軒裏那盆。”林氏笑了笑,“你看,一盆花兒,在梧桐軒裏的時候蔫噠噠的,總擔心它什麼時候就死掉。可是換了個地方,便又緩了過來。”
唐燕飛眼睛一亮,“對,人也一樣。”
“所以啊,你方才說得對,我就在這別院裏住著挺好。閑了,你和阿凝來陪陪我。等以後你們兄妹各自婚嫁,有了孩子,我在別院裏替你們看顧著,也是樂事。”
她說話時候是笑著的,可唐燕飛心頭卻覺得發堵。
雖然是他勸母親不要再回國公府去,可是,母親才是正經的國公夫人啊。憑什麼,她反倒要避出來,卻叫別人鳩占鵲巢呢?
唐燕飛忽然就想著,既然母親對父親已經沒什麼情分了,何不就如妹妹說的,和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