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高建彬說話的語氣不是多嚴厲,語速也非常的平緩,就像是在嘮家常一般,但是坐在沙發上的吳欣榮和段英華,還是覺得自己的襯衫被冷汗濕透了。麵對嶺南最強勢的省委常委,不僅僅是位置的差距,那種實力和能力本身產生的氣勢而帶來的壓力,激發出了內心深處的強烈敬畏感。
看著有點不知所措的二人,高建彬說道:“我雖然分管國資委的時候,沒有去你們省建調研過,但是我的心裏很有數,說句不好聽的話,你們公司的造血功能已經消失殆盡了,現在保留的隻是個苟延殘喘的局麵而已。吳欣榮同誌,作為省建總公司的掌門人,你來告訴我,省建最根本的問題出在哪裏?”
吳欣榮想了想說道:“是因為嶺南的特殊環境,是我們國有企業本身的性質,作為省政府的直屬企業,我們承擔了大量的工程建設,但是省財政的枯竭,讓我們得到的僅僅是土地的補償,資金沒有及時的回籠。工程項目建設是需要投入的,那麼多的職工要吃飯,企業要發展,資金斷了鏈,也就等於進入了惡性循環。”
然後說道:“還有,嶺南的大環境就是如此,我們管理層雖然多方麵開拓渠道,但是墊資的風險太大,投入的多收回的少,僅僅在幾年的時間就無法保持正常運轉了,這也是我們拖欠施工隊人工費的主要原因。”
似乎知道他的說詞,高建彬搖了搖頭說道:“不要埋怨省政府幹活不給錢的行為,這不是主要的原因。如果你們不是因為國有企業的特殊身份。省政府不給你們那麼多的優惠政策和便利。你們能在建築市場得到多少份額?體育場、機場、橋梁還有那麼多的市政工程,包括大型的高層建築,沒有一個地方不是以你們為主。這些工程如果公開招標,你們的勝算有多大?”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無話可說嘛,高建彬點的很明白,段英華大著膽子說道:“高省長,企業要想發展沒有資金和技術是不行的。而資金是企業的命脈,我們承認國有企業的性質帶來不少的便利,可是我們付出的也多啊!所有的工程都是我們預先墊資,材料費、人工費、機械費,都是要真金白銀付出去的,要不然這工程沒有辦法施工。但是收回來的呢,卻是地皮或者欠賬,有些錢七八年了還沒有撥下來,我們占得便宜多,吃虧也吃得多。”
高建彬很不愛聽這樣的話。說道:“省政府撥的錢是少了點,可這些年零零散散撥給你們的。也是個天文數字吧?我看到光是去年底給你們的政策扶持,就是兩千萬,白給的,不需要你們還,這樣的例子也不是一個兩個。我敢說,你們得到的要比失去的多得多,怎麼到現在還抱怨是省政府拖累了企業的發展呢?有了問題我們要找到根源,治療的方向就是錯的,結果能好得了嗎?”
兩人不敢在這種問題上進行爭論,心裏卻覺得有點不服氣,說大話誰不會說,官大一級壓死人,要是換成你當家也不見得就能做得多好。
吳欣榮覺得受到了侮辱,說道:“高省長,我們也沒有眼睜睜的看著企業等死,麵對艱難的建築業環境,自身也做出了重大的調整,經過兩次的改製,我們一度扭虧為盈。”
緊接著說道:“但是隨著我們的狀況好轉,連續不斷的工程項目又壓過來了,省政府交辦的工程我們也不能不幹,特別是省人民醫院的二期擴建工程,壓了我們足足一個多億的資金,全部都是我們墊資,到現在還沒有全部到賬,省政府和各地政府欠我們的債占據了百分之八十的份額還要多,這種情況下我們也是沒有辦法。”
高建彬哼了一聲說道:“我知道你們怎麼想的,覺得我是在說空話套話,覺得自己已經盡力了,問心無愧是不是?省建三年內經曆了兩次大的改革,一次是省政府支持下的重組,把幾個不適應現代建築業發展的老分公司整合掉了,資源的利用實現了最大化,而且得到了大量的銀行貸款。第二次是集資清理債務,按照利潤分紅,短時間內度過了難關,當年扭虧為盈,為此,你吳欣榮還成為了嶺南的明星企業家,被譽為建築業的改革先鋒。這也是你們省建為之驕傲的曆史,好幾年了還沉浸在夢裏醒不了!”
沒有想到高副省長對省建的曆史這麼清楚,兩人都覺得難以置信,高建彬突然一拍桌子說道:“也許這是你吳欣榮同誌引以為傲的得意之作,但在我看來,都是換湯不換藥的改革方案,我是對你們的工作很不認可的,這也能叫做改革?還不服氣,今天我就扒了皮讓你清醒一下,耍兩刀給你們看看!”
又說道:“省建的元氣剛恢複,自身沒有那麼強的實力,你擴張的那麼快幹什麼?別以為我不知道,省人民醫院的二期工程本來是要對外招標的,但是你們非得走後門拉關係搶著接,不壓你們的資金壓誰的?知道省財政的狀況還要往淤泥裏鑽,你說你們幹的這叫什麼事,離了建樓房活不了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