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鳶緊張的點頭。
很快,車簾被輕輕掀起,在掀開的一刹那,空氣仿佛又靜默了瞬間。
饒是自覺在京城見慣了大世麵的趙錦,乍一瞧見,連話頭都不利索:“竟…竟是位姑娘,倒是本官唐突了。”
他還能說出整句話。
身後站著的衙役,卻早已看愣了神。
車門上先是探出一隻纖纖素手,緊接著一抹纖細身影扶門而出,漫天潑灑的霞光落在她微低著的發鬢間,烏發雪膚,還未見其眉眼,便已窺得那垂眸間的國色天姿。
待她緩緩抬起頭時,漫山遍野的景致也黯然失色。
穿林而過的山風緩緩而來,吹起她腰間的長發。
恍如九天仙子悄然落於這山林之中,周圍人光是望著她時,呼吸禁不住屏住,似乎生怕驚擾了她。
隻見沈絳下車,衝著趙錦微微一俯身:“小女乃是衢州人士,進京訪親。沒想到路過此處,遭遇山匪。幸得大人及時趕到救得性命。大人救命之恩,請受小女一拜。”
“姑娘客氣了,趙某乃是望縣父母官,剿匪是本官的分內之事。”
沈絳稱讚:“望縣百姓有大人這樣的父母官,實乃幸也。”
好聽話,誰都喜歡。
況且是從美人嘴裏說出來的,趙錦得意的伸手捋唇下短須,臉上皆是誌得意滿。
此時,他才想起正事,問道:“我請姑娘下馬車,是為了這匪首葛貴之事,不知是哪位壯士將他斬殺,這賊子可是害了不少無辜性命。”
沈絳麵上不顯,心底卻好笑:因為那位‘壯士’正是區區在下。
不過她朝葛貴的屍體看過去,隻一眼,臉色刹那白如紙,唇瓣微顫,身體一晃居然就往一旁的阿鳶身上倒過去。
幸虧阿鳶謹記著剛才她說的話,及時將她扶住,並著急大喊:“小姐,小姐,你沒事吧。”
沈絳靠著她,小聲喘息:“無妨,我隻是乍然見血,有些暈……”
“大人見諒,我家小姐自幼便見不得血,況且這屍身如此嚇人。”
阿鳶立即明白,這就是小姐說的見機行事。
雖然她不懂小姐的用意,但是照做便好。
趙錦說:“都怪我思慮不周,姑娘乃是閨閣女子,沒見過這樣的場景,還請姑娘先上車歇息吧。待我詢問過,便可讓你們離開。”
本來趙錦也隻是想問問,是誰殺了葛貴。
之前葛貴作案,有受害者家屬出了賞銀,如今人死了,賞銀也該給。
沈絳重新上車之前,看見趙錦去詢問卓定。
卓定是機敏的性子,瞧見沈絳裝暈的一幕,便猜測,小姐是不想讓人發現她殺人的事情,畢竟片刻殺了如此彪悍凶惡的匪首,實屬匪夷所思。
他三言兩語,把事情引到自己身上。
沈絳坐在馬車裏,因為官兵來的太快,車內的血跡還沒來得及擦拭。
血腥味在狹窄的車廂裏彌漫著。
那樣濃鬱。
*
不遠處山頭,一輛馬車停在一旁。
穿著一襲藍衣勁裝的少年,看著站在山崖邊的人,問道:“公子,您看了這麼久,不過是一窩山匪,有什麼好看的?”
隻見站在崖邊的這位公子白衣勝雪,膚白卻更勝衣,黑眸如星,蘊著薄薄一層笑意。
他手持一柄千裏鏡,此時放下,回頭望過來。
“有趣。”
清明好奇道:“什麼有趣?”
白衣公子語帶輕笑:“兔子搏彘,竟也能贏。”
“不是兔子搏鷹嗎?”清明奇了,他說:“兔子還能將豬打架?居然還贏了,這得是多凶狠一隻兔子。”
他邊說邊感慨。
白衣公子手裏的千裏鏡乃是宮中貢品,早將那個匪首從闖上馬車到最後被人一腳將屍身踢下來的過程,看了個清清楚楚。
至於後來那個纖細的身影下車後,佯裝倒在自己丫鬟懷裏的一幕。
也是盡收眼底。
於是白衣公子邊往馬車走邊笑,低低一聲笑,回蕩在山澗:“確實是一隻凶狠的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