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第一章 欲滅其國者,必先汙抵其史 1-1(1 / 3)

正文-第一章 欲滅其國者,必先汙抵其史 1-1

城外的槍聲時鬆時緊的響了大半夜,讓人心裏也跟著一鬆一緊的痛著。

姚安集的人們大都和衣而臥,睜著兩隻眼睛望著黑乎乎的天花板,心情隨著那槍聲翻來覆去。他們很害怕,他們不知道是日本人在打八路還是八路在打日本人,或者就是土匪們在搶劫,他們隻是祈禱著這槍聲千萬不要響到城裏來,祈禱著千萬別讓這姚安集成了殺人的戰場。就這樣堅持了大半夜,隻是到了天快放亮時大家實在困得忍不住才小睡了一會兒。

可王德成同學仍然不得不比往常早起半小時。

昨天下午放學前,學校通知讓今天提前半小時到校,說是要舉行升旗儀式。城外雖然打槍,可目前看來城裏的生活並沒受什麼影響,日子還要正常的繼續下去。

天還沒亮,學校雜役老鄭就捅開了煤球爐子,坐上了裝滿水的洋鐵壺,不一會,壺嘴就突突地向外噴吐著水蒸汽,教室裏既溫暖又濕潤,讓早起的學生們更顯困意。

今天這個安排讓人很是奇怪。按照慣例,一般每隔一個月才升一次旗,兩天前剛升完一次怎麼今天又要升?要知道在這寒冬的清晨早半小時從溫暖的被窩裏爬出來,實在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加上一夜大家都提心吊膽沒怎麼睡好,學生們有的睡眼朦朧地發著呆,有的幹脆爬在桌子上打瞌睡。

老鄭的腦袋從門口伸了進來,扯著一口膠東腔說:“訓練班的學生們到操場集合,山本校長要訓話” 。

大家瑟縮著身子走向寒冷而空曠的操場。在旗杆下,站著教數學兼教音樂的嚴先生,這種場合嚴先生總是擔任司儀的角色,他有一副花腔男高音般漂亮的嗓子。老鄭也把一麵太陽旗栓在了旗杆的繩子上,雙手規規矩矩地攥著升旗的繩頭。

這個學校是煤礦的子弟小學,有1-5年級大概100多個學生,大多是礦上職工的子弟,也有附近村莊家境富裕的農家子弟。往年小學畢業的學生要麼去省城上繼續上中學,要麼畢了業就各謀生路了,小學畢業生們識文斷字自然沒啥問題,而且受過新式教育的小學生們加減乘除也絕不含糊,算盤更是打得如行雲流水一般,這樣的孩子無論是幫著家裏做活計,還是給商鋪當帳房先生都是不錯的人選,在這一帶還頗有些搶手。

自打去年日本人來了以後,為了給礦上培養一些技術後備力量,在小學的基礎上辦了個技術訓練班,招收了十幾個學生。想進這個訓練班那可太不容易,肯定要家世清白,還要有人推薦,基本是招收本小學畢業生中礦上員工的子弟,而主要課程是一些關於采礦、工程機械等技術方麵的基礎知識。學校請來礦上的幾個工程師輪流來上課,準備訓練一、兩年後分配到礦上當初級技術職員。日本人對這個訓練班相當重視,不僅學費全免,而且每人一年冬夏兩套黑色校服,還有一頂小帽,據說是完全是按照日本國中學生的式樣製作的。

為了全麵向先進的日本教育體製靠攏,日本人還給這個訓練班加了個軍體課,請隔壁守備隊的一個日本軍曹教大家跑步、作操,還拿了幾支木槍和護具教大家劈刺,做得不好就要挨嘴巴,據說這也是完全按照日本中學的辦法操作。

德成是很喜歡軍體課的。這地界自古民風剽悍,習武成風,從七、八歲開始,德成就跟著大哥等一群礦上的工人們打拳踢腿,一人多高的花槍也能舞得呼呼帶風,自然筋強體健,十五六歲的半大小子長得已經和成年人差不多高了,軍體課對他自然是小菜一碟,無論是跑步、摔跤還是劈刺上手都很快,因而時常受到教官和校長的誇獎,這也讓德成憑添了幾分自豪感。

前兩天學校通知,說是按西方的曆法明天是新年,要放假一天呢。大家還真覺得挺新鮮,按老曆兒這離新年還有一個多月,難道這西洋或是東洋的人和槍炮比咱中國的厲害,連過年都要比咱們早一個多月?後來聽留過洋的嚴先生講,按西方曆法明天是1939年的新年,“我們在法國的時候,密斯脫和密斯們都是要相互祝賀新年的”,說到這裏嚴先生還很驕傲地梗了一下脖子,“咱中國嘛……”嚴先生很幽怨地、長長地歎了口氣。

但無論怎樣放假總是讓人高興的一件事。

今天的升旗是不是和明天的放假有關,或者更直白一點會不會影響明天的放假,這才是學生們比較關心的問題。

十幾個人肅立站好。沒讓大家等太久,山本校長踱著方步走到了旗杆下,教日語的女教師中山重子很隆重地穿了一身和服還踩了木屐,也一顛一顛地跟在後麵。

山本是去年在日軍守備隊駐紮礦區四、五個月後來到這個學校當的校長,同來的還有日文教師中山重子。原來的姚校長在日本兵到來之前幾天就不知道去了哪裏,有的說是去省城教書去了,有的說是參加了什麼隊伍投筆從戎打日本人去了,更有人說是已經被日本人抓住槍斃了,反正這個人是沒了蹤影,連同老婆孩子一塊沒了蹤影。一個學校沒校長怎麼行?日本人是很重視教育的,派個校長順理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