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2-6(3)
重野轉了幾圈看沒什麼效果,自己也覺得沒什麼味道,回到了桌子旁邊坐了下來,但仍拄著軍刀一副氣勢洶洶的樣子。
山本這時轉到了德勝的後麵,突然大喊一聲:“立正!”
德勝茫然地抬起頭,遲疑地問:“你說啥?”
山本覺得自己這第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有些泄氣。他拿起德勝的手看了看,又捏了捏德勝的肩膀,最後又把德勝的鞋扒了下來,仔細地看了看德勝的腳底,搖了搖頭。又拿出顆卷煙,慢悠悠地劃著了火,抽了好一陣,終於開了口:
“王德勝先生,你是哪年生人?”
“民國四年臘月二十七。”
山本一雙眼睛如刀般逼了上來,“民國四年,公曆是哪一年?”
德成掐著指著算了一會,搖了搖頭,“我還真算不好,咱一個老百姓平時也用不上個公曆。”
山本心中掠過一絲失望。
“王德勝先生,知道今天為什麼把你請到這裏來嗎?”
德勝懶洋洋地伸了伸腰:“我也納悶這事呢,這都搞了一宿了至今我都沒明白,好歹讓我知道知道啊,別回頭哭了半天都不知道是誰死了。”
“皇軍來了以後,是很信任你的,是吧?”
“是啊,這不太君的糧食、肉菜都交給我采買。”
“可你辜負了皇軍的信任呐!”山本臉上露出很痛苦的表情,沉重地搖著那刷子一樣的頭。
“不能啊,我給皇軍辦事那都是盡心盡力的,你說哪回少了咱太君的東西了,吃的、喝的、用的哪樣沒讓太君舒心了?”
“王德勝君,”山本嚴厲起來,“你不要太天真,以為油嘴滑舌就能混過去,皇軍不是瞎子,你的一舉一動都在我們的掌握中。”
“那不就更好了嗎?我說山本太君,您這是要急死我呀,我幹了什麼了讓您生這麼大火?您就是斃了我也得讓我明白是怎麼死的呀。”
“好好想想,最近做過什麼對不起皇軍的事?”
德勝敏銳地從山本的話裏篩選出“最近”兩個字,那肯定不是今天了,這和自己的判斷基本吻合,估計就是搞炸藥那回事。
他假裝思索了一陣兒,“噢,是不是有人告發我?”
山本眼中精光一閃:“想起來了?這就對了,說吧。”
“唉!這也怪我這人吧,就愛交個朋友,俗話說煙酒不分家,我也是愛跟人喝個酒啊,給人拿兩條煙什麼的,花了礦上倆錢兒,我知道有人看我不順眼,估計是把我給告了。要是這事兒我就認,可太君也得想想,如果我不廣結善緣,咱這每月幾千斤的糧食、幾百斤的肉菜能來得那麼順溜嗎?價格也得高得沒邊了,我這也是為了礦上、為了皇軍著想。你問問重野太君,”他又指指站在門口的兩個日本兵,“也問問這後麵的二位,是叫長島太君和小西太君吧?也都沒少喝了我的酒抽了我的煙,要是拿這事兒辦我那我可不服。”
山本聽著不對味,但還是陰陰地笑了起來,“王先生,你很會耍滑頭啊,你以為說這些鬼話就能搪塞過去了?還是現實一點。別著急,咱們有的是時間,再好好想想。”他遞給德勝一支煙,給他點著了火。
德勝一邊抽著煙,左手使勁蓐著自己的頭發,顯得很痛苦的樣子想了好一會,“真沒什麼了。”
“那我給你提個醒,紀和尚你很熟吧?”
德勝心裏打個冷戰。
難道是和尚出問題了?他被日本人抓起來了?他把自己出賣了?但隻是一瞬間,他否定了這個想法,以和尚的能耐,日本人要想抓住他可沒那麼容易,不死上三五個人根本抓不住,可要是那樣整個姚安集還不鬧翻了天?退一萬步講,就是和尚被抓住了,打死他也不會出賣自己。
也就在這一瞬間,他看到了山本那耐人尋味的眼神,意識到自己可能有些失態,他馬上耷拉下眼皮作出一副努力思索的樣子:“紀和尚、紀和尚,這名字很熟,可怎麼一時間想不起來了,要不您給提個醒?”
山本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並不說話。
過了一會,德勝恍然大悟道:“噢,我想起來了,是不是那個貨郎呀,倒是經常見麵,怎麼了?”
“你說呢?”
“我說什麼呀?”
“他是八路的探子,而且他招供了,你也是八路的探子。”
德勝的臉唰地黑了下來,狠狠地扔下煙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