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強輕輕咳嗽了一下，潛艇開始自行改平，上仰的角度正在變小。文鼎華察覺到了這個沒來由的變化，現在,無論他怎麼死命地向後拉操縱杆，漸漸改平的趨勢沒有變化，這個龐然大物正在恢複平行,緩慢而又不可逆。現在潛艇離著海麵隻有區區40米了，艇首離著海麵應該更近一些,這是潛望鏡或者通氣管的深度，海麵已經近在咫尺了。伸出頭就能看到久違的陽光，或許還有遠處艦隊的桅杆，但是潛艇終於沒能繼續向上，它最後就停在了這個深度。
鄭強和夏勤走到文鼎華身後的時候，他開始嚎啕大哭起來，兩年耐心的等待，在這一刻終究歸於了零。鄭強沒有拔出手槍頂住文鼎華的腦袋，他隻是走過來在他肩上拍了一下，算是安慰，文鼎華自覺地解開保險帶，從駕駛席上站了起來，向後走了兩步，然後蹲到了地上。
“你跑不掉，大仰角衝出海麵的動作，已經被美國海軍的控軟件取消了，我必須承認這種動作很壯觀，但是這個動作會損壞艏部的巡航導彈，所以從洛杉磯級的幾艘後續艦起，程序會監控上浮的深度，角度，然後不論你願不願意，在近海麵的深度，這樣的動作都不被自動終止。”也許是出於同情，鄭強還是忍不住稍微解釋了一下，這個人與特派員是有一些私仇，但是鄭強一直還是視他為普通的俘虜。
“謝謝你告訴我這些，我不知道這些變化。” 文鼎華用袖子擤了擤鼻涕說道。
“對，你不知道很正常，因為你沒有吃海軍這碗飯，我們可是一直在跟蹤貴國海軍的動態，每年更新新的知識，說到底還是我們的職業不同，你關心你的，我關心我的。”
“這樣的下場，我是不是應該認了。”
“嗬嗬，好像沒有別的辦法了，要是真的被你跑掉了，特派員那裏我怎麼交代？”
鄭強見不得男人哭，於是他一邊安慰文鼎華，一邊在上衣口袋裏摸索著，這是王延秋的製服，他也不知道能摸出些什麼。巧的是，他還真的摸到了一塊手絹，於是遞給了文鼎華，此時文鼎華的鼻涕眼淚已經粘滿了他的大胡子，他接過手絹開始擦起鼻涕來。鄭強心裏想，待會兒把這條髒手絹還給王延秋，一定很有意思。
“它們都消失了，魚雷和那艘潛艇。”夏勤盯著聲納說道。
“不出所料，美國艦隊呢？”
“很近了，最近的一艘離我們35海裏，速度25節，聲納分析為一艘阿裏伯克級，舷號不明，不過，我們已經進入他們反潛武器的射程了。”
“那麼409號呢？”鄭強問道。
“調頭往西南去了，速度15節，可能是去包抄那艘蘇製潛艇，也可能……”夏勤遲疑了一下回答道。
“不是包抄，現在地形勢沒有繼續作戰的可能，政委這樣做一定是故意接近美軍艦隊，是想引開他們。那艘小潛艇找得到嗎？”
“沒問題，就在身後不遠的地方，一直懸停著。”
“我們得先把王延秋和趙平漁弄上來，希望還來得及。”
“如果409號去引開水麵的艦隊，那潛龍4號怎麼辦？它不可能長時間停留在這艘潛艇的甲板上？”夏勤問道。他知道一些鄭強的計劃，409號如果真的是去引開美國艦隊，那這一走很可能就不會回來了，按照約定她引開美艦隊後，會自行回基地去。
“事情緊迫，我們必須得放棄一些東西了，我們誰也沒法預計到，竟然會有人攪和了這個計劃，對不對？”鄭強說道。
“特派員會同意嗎？”
“會同意的，這已經是既成事實了，如果不是老周現在果斷的舉動，我們可能根本沒時間把特派員何老趙弄回來，他們的對接得花不少時間。”
不出鄭強的預料，周黎聲大膽的行動，果然引起了美國艦隊的注意，很快他們開始向高速接近的409號轉向，這給了鄭強指揮的786號充分的時間往回開了一段距離，也給了王延秋和趙平漁時間能夠從容地完成這次對接。30分鍾後，在美國艦隊的眼皮底下，王延秋和趙平漁回到了弗吉尼亞潛艇上。
剛才的魚雷攻擊，王延秋都看在了眼裏，他當時已經預感到自己和鄭強製定的計劃會有重大的變化，於是開始動手拆毀潛龍4號內部的存儲器，因為這些存儲器內，錄製了這次任務所有海底視頻，王延秋知道，簡單的刪除命令對於對方的情報人員是沒有用的，即使存儲器浸在水裏好多年，對於有些人而言，還是可以看到內部的資料的，所以必須用暴力的辦法損壞那些不能拆掉的硬盤才行。除了普通的設備，還有其他的所有的國籍標誌，含有文字標識的東西，這艘小型潛艇的使命很可能到頭了，要是有炸藥應該把它炸成碎片才行。雖然眼下沒有炸藥，隻能將其棄置海底，但是王延秋知道，這艘小潛艇在設計時，實際上參考了俄羅斯一家設計局的一些設計圖紙，甚至金屬外殼部分也使用了俄羅斯的鈦合金加工工藝，所以，一旦落到別人手裏，可以起到模糊視線的作用。屆時，情報人員可能會被自己的經驗所累，無法做出很精確的結論。報告上一旦出現了，“也許”、“或者”、“可能”這樣的字樣，其實就是說明不了任何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