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木蒼天,蔥蘢茂密。
裴南秧跟著洛衍行進在蓊蓊鬱鬱的菩提樹林中,有意地落後幾步,避開了與韓家姐弟的交談。她的目光向四處不斷逡巡,可入眼的的除了層層疊疊的綠色和散入林間的陽光,隻餘下一片無窮無盡的寂靜,根本尋不著那白衣公子的半分蹤跡。
裴南秧默默歎了口氣,收回了探尋的目光。甫一轉頭,就見韓硯清不知何時放慢了腳步,走在了自己的身邊。
韓硯清見裴南秧朝自己看來,目光淡掠,嘴唇微動,用極低的聲音說道:“你之前在長平是不是受了傷?我見你回來後就一直沒有出過門。”
裴南秧抬眼瞟了瞟韓硯清,微微冷笑,低聲說道:“韓公子當真是神通廣大,眼線都已經安插到我的家中來了。”
“沒有什麼眼線,”韓硯清蒼白的臉上泛起了淡淡血色,他遲疑了片刻,開口辯解道:“長平戰事之慘烈我早有耳聞,我想,以你的性格定然不肯受你大哥和薑昀的保護,所以一直擔心你會在戰場上受傷。大軍班師回朝後,我想去見你,但又怕徒惹你心煩,因此我隻好每日下朝後去你府宅對麵的那家茶樓喝茶,想親眼看看你是否安好。可我一連好幾天都隻瞧見元祥一個人從你家離開,所以我就愈發擔心……”
“我好的很,不勞韓公子費心,”裴南秧打斷了韓硯清的話,不無嘲諷地道:“韓公子要是有這個時間,不如多想想怎麼幫襯你那位準姐夫吧。”
韓硯清一時語塞,閉口不再出聲。兩人沉默著往前走了一段路,最終韓硯清還是忍不住開口說道:“你去皇後壽宴之時可要小心些,聽說皇後有讓你做二皇子的正妃的打算。”
“什麼?!”裴南秧大吃一驚,不由提高了聲音詰問道。走在前麵的韓書璃和洛衍聞聲紛紛回頭看來,裴南秧對兩人報以一笑,示意沒事,隨後冷著臉,聲音陰沉地問道:“皇後不是一向喜歡你姐姐那般溫良賢淑的女子嗎?又為何要選我做二皇子妃?再說,二皇子不是因十七皇子的事被禁足了嗎?皇後這時候居然還有心思幫他張羅娶妻的事?”
韓硯清狹長的眼睛微微一眯,冷笑著說道:“此一時彼一時,你們裴家現在可是一門兩將,何等的殊榮啊,皇後又豈能不費盡心思去拉攏你們?至於二皇子,聖上幾天前剛解了他的禁足,派他去裕州治理水患了。這裕州可是薑昀舅舅的駐地,以我們戰功赫赫的宸王殿下和皇後的關係,定會助二皇子一臂之力,到時候,隻怕二皇子立功歸來,便會求聖上為他賜婚。”
裴南秧聞言眼神一冷,她知道薑昀自從自己的母妃和兄長去世後就一直與皇後走的極近,處處營造出一副支持二皇子的模樣。這次他若是助二皇子薑卓完成了差事,到時候二皇子和皇後到跑到皇帝麵前請求賜婚的話,隻怕她連拒絕的餘地都沒有。
思及此處,裴南秧不由蹙緊了眉頭,她剛想向韓硯清詢問是從何處的得來的消息,就聽見洛衍的聲音從前麵響起:“就是這裏了,我先進去向井弘方丈通告一聲,請三位在此稍侯片刻。”
裴南秧猛地回過神,發現自己不知不覺中已經穿過了那片菩提樹林,來到了一間小院之前。
這間院子圍著淺淺的籬笆,院子中的花圃裏種滿了精巧嬌嫩的地湧金蓮和文殊蘭,黃黃白白,交錯相間,甚是好看。院子的入口處懸掛著一塊木質的牌匾,上麵龍飛鳳舞地題寫著“明心見性”四個大字。
看到這幾個字,裴南秧不禁微微一怔。這幾個字筆法渾厚,遒勁鬱勃,一畫之間,變起伏於鋒杪;一點之內,殊衄挫於毫芒,絕對是極少見的上乘書法。可她卻覺得這幾個字的筆鋒走勢異常熟悉,似乎在哪裏見過。這種奇怪的感覺就像剛剛那位白衣公子一樣,未見其人,卻已相逢如舊。
她微微側頭,剛要在記憶中搜尋有關白衣公子和這題字的蛛絲馬跡,洛衍就從小院中走了出來,一臉肅穆虔誠地對他們說道:“井弘方丈請你們入內一敘。”
三人點點頭,跟著洛衍走進了小院中的一間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