簟紋如水,蓮池滿地。
大寧鎮西將軍府前院的琉璃亭中,霍芸帶著一群小丫頭剝著新鮮采摘的蓮蓬,嘰嘰喳喳地聊著府中近日發生的趣事。
而平日裏最愛插科打諢的裴家大小姐裴南秧,此時卻不發一言,兀自低著頭,專心致誌地剝著手中的蓮子,若是仔細看去,還能瞧見她眉間淺淺的皺褶。
霍芸許久不見裴南秧說話,不免有些奇怪,開口輕喚道:“小秧……”
“嗯”,聽見霍芸的聲音,裴南秧猛地回過神,脫口說道:“大娘,什麼事?”
“我看你一早上都悶悶不樂的,”霍芸有些擔憂地問道:“可是有什麼心事?”
裴南秧聞言,立刻展顏一笑,眨眨眼睛說道:“哪有悶悶不樂?我是尋思著,這麼多年過去了,大哥好不容易才解開心結,請蕭哲哥哥來家中做客,我一會要說些什麼,才和蕭哲哥哥不顯生分。”
“確實好久都沒見著蕭家的那孩子了,”霍芸有些感慨地說道:“記得以前,那孩子時常到府上來找若承,每每看到他都是一副笑容滿麵的模樣,看上去十分討喜。我那時候經常想,這孩子聰明伶俐、性子又好、家世也不錯,倒是和我們家小秧頗為般配。隻是如今幾年不見,也不知道他有沒有娶親……”
“大娘,您說什麼呢,”裴南秧一臉無奈,苦笑不得道:“我一直都把蕭哲哥哥當做親哥哥來看待,想必蕭哲哥哥也同我一樣……”
霍芸幾乎是立刻皺起眉頭,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她搖了搖頭,剛要對著裴南秧說點什麼,就聽得前院入口處的回廊傳來一陣嘈雜之聲。
聽到動靜,琉璃亭中的眾人紛紛看了過去,就見一襲玄衣的裴若承和穿著淺藍雲紋白色長裾的蕭哲一前一後地走了過來。他們一個麵容冷峻、不苟言笑,一個眉眼溫和、笑意融融,卻意外地珠聯璧合、相得益彰。
待他們走近,霍芸立刻笑容滿麵地迎了上去。裴若承和蕭哲見狀,急忙躬身行禮。蕭哲更是拱手長揖,規規矩矩地說道:“裴夫人,蕭哲有禮了。”
霍芸急忙虛扶了一把,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這個麵色沉靜、長身玉立的少年,有些感慨地說道:“幾年未見,你與以前似乎大不相同了。”
蕭哲聞言眼睫一彎,眉目間染上了一層清淡的笑意:“虛長了三歲,自是與以前不盡相同了。”
“我看蕭哲哥哥並沒什麼不同,”裴南秧眨巴眨巴眼睛,插話說道:“那日登科樓一見,蕭哲哥哥的功夫還是那麼好,詩作也好,比他的某位同窗可強多了。”
“你還敢貧嘴!我還沒問你那天怎麼出現在登科樓呢!”裴若承狠狠瞪了她一眼,沉著臉說道:“隻要哪裏出事,哪裏就有你,行為無狀,惹是生非,我看你是真的欠收拾了!”
裴南秧一縮脖子,急忙躲到蕭哲的身後,像小時候那般拉住蕭哲的衣角,可憐巴巴地道:“蕭哲哥哥,你看,我大哥又在罵我了……”
蕭哲無奈地搖頭笑笑,剛要開口說話,就聽得一陣呼嚎聲從遠處傳來,緊接著元祥的身影就出現在了水榭回廊之上。
隻見元祥一路形象全無地飛奔而來,一路扯著嗓門叫道:“不好了!不好了!大事不好!”
“成天咋咋呼呼的,沒有半分小侯爺的樣子!”裴若承眉頭蹙得死緊,對著跑到跟前的元祥就是一頓嗬斥:“什麼事值得你大呼小叫的!”
元祥被裴若承一噎,一時語塞,卻在看在蕭哲的一刻眼睛一亮,驚喜地說道:“蕭哲哥哥,你回來了?!”
蕭哲挑眉一笑,拍了拍元祥的肩膀道:“好久不見,小元祥還是這般生龍活虎。不過你剛剛那樣張牙舞爪地跑進來,究竟有什麼要說的?”
元祥一拍腦袋,猛然凝了麵色,用極低的聲音說道:“你們知道嗎,今兒早朝,六殿下的兵部協管之權被聖上收了。”
“什麼?!”
元祥一臉“我也驚呆了”的表情,繼續說道:“據說六殿下是因為帶兵衝進了國子監,壞了規矩才主動交出兵部職權的。不過後來,聖上又給了他三萬大軍,讓他明日去大墉城幫助公良將軍退敵。”
裴若承聞言眉心狠狠一蹙,與蕭哲對視一眼,挑眉問道:“讓薑昀去大墉城?這可是聖上第一次派人去協管南疆軍務,聖上難道是要對公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