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火閃爍,光影昏暗。大理寺的地牢深處,在經過長時間的靜謐之後,突然迎來了一陣沉重的腳步聲。
正在閉目休息的裴南秧陡然睜開眼,迅速坐了起來。而她對麵牢房中的陶致亦是瞬間直起身子,豎起耳朵聽著此間的動靜。
待得腳步聲靠近,四名黑衣皮弁的大理寺官兵徑直走向了裴南秧的牢房,哢嗒一聲打開了牢門,客客氣氣地說道:“裴小姐,寺卿大人想請您去一趟審訊室,詳述一下案情。”
聞言,裴南秧的眸中劃過一道冷厲,但終究化作了一片漠然。她站起身,淡淡說道:“好,煩請前麵帶路。”
“裴姑娘,你……”看見裴南秧隨著官兵們走出牢房,一陣沒來由的不安突然從陶致心口升起,他微微蹙眉,忍不住開口喚道。
聽見陶致的聲音,裴南秧回過頭,極輕地一笑:“陶公子不必憂心,我相信洛大人定會秉公審案的。”
看著裴南秧和官兵們的身影消失在了地牢盡頭,陶致長長歎息了一聲,盤腿坐在了冷硬的床板之上。他抬頭看向漆黑一片的牢頂,不知怎地就想起了十一年前的青州府,想起了一樹繁花下,爹娘寵溺的笑容、阿姐清冷的琴音和小妹天真的笑靨,宛若隔夜曇花,散一地芳華。
浮生若夢,流光如梭。走到今日,前塵舊恨,早已了卻大半,餘下的恩恩怨怨和高不可攀的仇人,又豈是他能撼動?
思及此處,陶致自嘲地一笑,身子朝後微仰,便要合衣躺下。
然而,就在這時,地牢的入口處突然傳來了“砰”地一聲巨響,隨即刀劍的撞擊聲,人們的嘶吼聲和喊殺聲不絕於耳。陶致一個激靈,迅速跑到牢房的欄杆旁,拚命將頭向外伸,想看清台階之上的情況。可是,入眼的除了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見。
大約過了半盞茶的功夫,十來個穿著黑衣勁裝的蒙麵人拾級而下,出現在了陶致的眼前。
領頭的黑衣人環視了一圈地牢,在陶致驚異防備的目光中,緩緩揭開了自己臉上的黑巾。
借著地牢中微弱的燭光,陶致看清了來人的麵龐,不由倏地瞪大了眼睛。
“裴小姐,就是這裏了。”跟著大理寺的官兵走過一段七拐八彎的甬道,裴南秧在一扇黝黑的大門前停下了腳步。
官兵們伸手叩了叩門上的鐵環,片刻之後,大門被“吱呀”一聲打開,洛衍從門後緩步走了出來。一起隨之而來的,還有一股極為濃重的血腥味,刺得裴南秧猛地皺起了眉頭。
“都下去吧,”洛衍朝幾名官兵冷冷吩咐,隨後麵容一緩,躬身對裴南秧說道:“裴小姐,請。”
聞著撲麵而來的血腥氣,裴南秧波瀾不驚的眸子劃過一絲踟躕,但不過一眨眼的功夫,她便麵色如常,跨進了麵前的這扇大門。
進入審訊室後,裴南秧借著極其黯淡的燭光,看清了屋內的陳設。隻見,房間的一頭散落著觸目的刑具,上麵盡數凝著幹涸的血跡,而房間的另一頭,放置著一張木桌和一把官帽椅,顯是洛衍審訊犯人時所坐。
而此時此刻,一個纖細的身影正立在木桌前,從背影看大抵是個女人。
“裴小姐,”洛衍徑直走到房中的木椅前落座,言語輕快地說道:“這位姑娘你可相熟?”
裴南秧眉峰緊蹙,踩著地上黏膩的血跡,緩步走向了木桌前的人。一步,又一步,直到她的雙眸不期然對上一張秀美無雙的麵龐,裴南秧不由瞪大了眼睛,脫口說道:“如音姑娘?!”
“裴……裴姑娘……?”如音滿麵都是驚懼之色,她瞟了一眼洛衍,低下了頭不再吭聲。
“看來裴小姐和如音姑娘很是熟悉,”洛衍往椅背上一靠,興味索然地道:“一個是豪門望族的小姐,一個是賣藝謀生的歌女,這般相交相識,倒也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