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中軍大帳,元祥帶著裴南秧頭也不回地一路疾走,直到上了馬車,才驟然鬆了口氣。
“嚇死我了,”元祥四仰八叉地靠在馬車的座位上,心有餘悸地說道:“剛剛進去的時候,你看到裴大都尉那個冰冷肅殺的眼神沒?我差點以為下一刻就要被他拖出去痛打三十大板了。”
他拍了拍胸口,端起車廂內的茶盞,仰頭喝了一大口:“我長這麼大,見過敢和裴大都尉叫板的恐怕也隻有你和蕭哲哥哥了……不過說起蕭哲哥哥,也不知道他這幾年去了哪裏,怎麼一點音訊也沒有……我以前最喜歡和他玩了……”
元祥絮絮叨叨地說了半天,見裴南秧長眉蹙攏,一言不發地坐在一旁,不禁有些踟躕地問道:“小秧,你是在擔心裴大都尉不會按你說的去做嗎?”
“大哥既然答應了我,便不會食言,”裴南秧搖搖頭,薄唇輕抿:“可是我總覺得心裏有些不安……”
“哎呀,有啥好不安的,”元祥將最後一塊水晶餅塞進嘴裏,拍了拍手上的碎屑道:“你就是摔了腦袋之後在家裏躺久了,成天胡思亂想的。要不這樣吧,我請你去望江樓吃頓好的,把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都忘了。”
“上回就是去望江樓碰到孫原他們,才害你被武定侯爺打了個半死,你現在怎麼又要去了?”
“那天是我倒黴。不過俗話說,從哪跌倒就要從哪站起來,講不定我們今天就轉運了,”元祥見裴南秧不再出言反對,眼睛一亮,掀開車簾道:“大祥,我們去望江樓!”
“好嘞少爺!”
碧闌軒窗、玉砌雕闌。
城東的望江樓外,元祥的馬車剛剛停穩,樓內的夥計立刻迎了上來,點頭哈腰地賠笑道:“許久沒有看到小侯爺過來用膳了!不過今日不趕巧,樓邊的空地被馬車停滿了,您看……”
聞言,裴南秧掀開車簾望去,就見酒樓右側的空地上停著一輛綾羅飄揚的四騎馬車,馬車的車楣中央精心雕刻著一朵盛開的曼陀羅。在它的後方,七八輛刻著曼陀羅花紋的緇重車一字排開,赫赫揚揚、頗為壯觀。
“無妨,”元祥瞅了一眼空地上的情狀,轉頭對大祥說道:“你先回府,我們一會吃完自己走回去。”
在大祥得令離開後,元祥和裴南秧在望江樓的大堂中尋了個雅座。剛坐下沒多久,一個麵如凝脂、星眼如波的小公子突然走到他們桌前,拱手說道:“見過元小侯爺、蘇公子。”
看到兩人一臉疑惑的樣子,小公子有些不好意思地開口說道:“一個月前多虧了元小侯爺和蘇公子出手相救,不然我就要被那群宿衛軍給狠狠教訓了。”
裴南秧聞言眉梢一挑,突然想起了當時的光景。記得那日她化名蘇南和元祥來望江樓用膳,正巧碰上兵部尚書家的公子孫原帶著幾個宿衛軍的將士在樓中調戲姑娘取樂。由於宿衛軍中多世家子弟,周圍沒人敢上前喝止,隻有眼前的這位小公子挺身而出,對著他們劈頭蓋臉就是一頓訓斥。
孫原等人氣不過,衝上前就要給他一頓教訓。然而這時候,英勇神武的元小侯爺突然飛身而起,將孫原和他的狐朋狗友們一頓胖揍。說來也可笑,孫原見打不過元祥,便急急往樓下跑去,結果一個不小心在樓梯上摔了一跤,磕了個頭破血流、不省人事。
雖說宿衛軍有錯在先,可孫原是家中獨子,寶貝得緊,孫尚書氣得跳腳,天天跑到天成帝跟前聲淚俱下地彈劾元祥。右相韓昭和孫尚書本就交好,更是借此機會在一旁煽風點火,說元祥常在京城之中仗勢欺人、胡作非為。最後天成帝被煩得不行,隻好叫來武定侯爺元朔嗬斥了一番,讓他自行處理此事。
元朔一聽勃然大怒,回府就把元祥痛打了五十大板,說自己教子尚且無方,又何以帶兵,堅持請求天成帝免掉他纊騎營統領職位,這才導致了如今的局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