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長平初見(1 / 2)

雖說前世的時候,裴南秧曾經來過郭家當鋪,但那時她隻在門口與郭然交談了幾句,並未親眼得見過當鋪內的情狀,因此心下覺得這鋪子多半與京城中的當鋪如出一轍。

可此時此刻,當她置身於郭家當鋪之中,才真正體會到了占盡豪奢的窮工極麗。

隻見眼前的廳堂麵積極大,入口處紫檀木雕花案幾上立著一座三尺來高青綠饕餮紋銅鼎,一看就是價值連城的前朝禮器。繞過案幾往內堂走,最先映入眼簾的是一條木製長桌,幾個收當的夥計正居高臨下地坐著。他們的身後,陳列著一排排裝著典當物的鑲金木櫃,三十來個夥計在其間往來穿梭,清點著各色物品。

仰頭望去,當鋪大廳的屋頂很高,上麵懸掛著幾百盞千明燭燈,火影錯落、明明滅滅,仔細看去,像極了西方白虎星宿的形狀。

大廳兩麵的牆壁上覆滿了鍍金鈿木拚出的玉簪花,與房間四角漢白玉立柱上鑲嵌的黃金玉簪花相映成趣,襯的整個廳堂無比奢華明亮。

裴南秧四下環顧了一圈,收起了心中的驚歎之意,朝著收當的長桌走了過去。待她走近,夥計掀起眼皮瞅了瞅,愛搭不理地問道:“公子要當什麼?”

“一塊家傳的玉石。”

“一般的玉石最近賣不出價錢,所以我家掌櫃對玉石成色的要求比之前高了不少,”夥計擺弄著手中的算盤,漫不經心地說道:“你先把東西拿出來讓我看看,我給你估個價。”

裴南秧“嗯”了一聲,伸手將脖子上帶了七年的血玉緩緩拿下,頗有些不情不願地遞了過去。

夥計瞟了眼裴南秧期期艾艾的模樣,沒好氣地拿過玉石,隨口就說了句:“一看就知道你這塊玉不值……”

然而話音未落,他突然頓住了話頭,猛地把玉佩拿到眼前反複打量,之後顫抖著聲音問道:“你這塊玉石是從何處得來的?”

雖然夥計的反應盡在自己的意料之中,可裴南秧還是裝出一副慌張的模樣,有些遲疑地說道:“這……是家母的遺物,是……不值錢嗎?但我真的急需銀兩……”

“您在這稍候片刻。”那個夥計幾乎是立刻打斷了裴南秧的話,拿起玉佩慌慌張張地穿過木櫃,跑上了大廳後麵的雕花木質樓梯。

看著夥計驚慌失措的背影,裴南秧不易察覺地勾起唇角,靜靜等在了原地。

沒過多久,那個夥計風風火火地跑了回來,看向裴南秧的眼神驟然多了幾分熱切,他微微躬身,極為恭敬地說道:“我們東家請公子上樓一敘。”

裴南秧點點頭,“誠惶誠恐”地跟著夥計來到了郭家當鋪的二樓。

當踏上最後一級台階後,裴南秧不由一愣,麵上頓時浮起了幾分詫異之色。因為,此處的風格著實與一樓內堂大相徑庭。隻見西麵的牆上掛著幅前朝書畫大家劉襄的真跡《疏雨圖》,與東麵紫檀架上的玲瓏白玉目磬相輝相映。

在二樓正中,放著一張血柏木製成的大案,案上一隻淡色汝窯香爐內正點著極為罕見的沉光香。這種香乃是成漢的禦用之物,香味怡人,在燃燒時還會發出淡淡的微光。

幾年前成漢使者出訪大寧,特意送了兩盒沉光香給天成帝,天成帝用後覺得香味極佳、醒腦安神,便轉送了一盒給惠王薑忱的生母淑妃,引得了後宮嬪妃們的一眾豔羨。而如今沉光香竟然出現在這家當鋪裏,實在是令人稱奇。

大案的後方此時正掛著四麵繡著泉石煙霞的紗簾,沉光香的輕煙和微光從紗簾前緩緩升起,使得整個房間流露出一股瀟灑風雅的書卷氣。

領著裴南秧上樓的夥計躬身朝紗簾後揖了一禮,轉頭看向裴南秧道:“我們東家就在裏麵,公子請。”

裴南秧微微欠身,隨即上前幾步,掀開了麵前的紗簾。

隻見,簾子後麵放著一張擺滿了卷軸、硯台和筆洗的書桌,蓄著八字胡的郭然正恭恭敬敬地立在一位坐於桌邊的年輕公子身後。

這位公子綰著冠發,身穿一襲素淨的月白色長袍,袖口處用絲線繡了幾根墨竹,玉麵淡拂、清冷入畫。他眉頭淡淡,看上去似乎沒有什麼精神,使得他原本俊秀精致的臉龐也失了幾分神采。

見到裴南秧進來,他抬起略顯淡漠的眸子,端詳了須臾後,指了指書桌前的一把木椅,謙和有禮地開口道:“小兄弟,請坐。”

裴南秧點點頭,低眉順眼地落了座,有些緊張地看了看郭然,又看了看對麵的公子,略帶遲疑地開口問道:“兩位東家,不知我那塊玉佩能當多少兩銀子?”

她的話音剛落,郭然就按捺不住地拿出玉石,心急火燎地問道:“你是從哪裏得來的這塊血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