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天亮以後,人們才明白過來:原本以為是遭到飛機轟炸中彈遭受重創的五十鈴號仍然停泊在香江中間,不過,和往日裏耀武揚威的樣子相比,現在的五十鈴號,艦身中間被炸開了一個黑洞洞的創口,燒焦的鋼板向外翻著,狼牙一樣的尖齒豎立在那裏。艦身傾斜,尾艙裏仍在冒出滾滾濃煙。
香港的醫院裏擠滿了五十鈴號送來的水兵傷員。碼頭上還陳列著一大片以及裹上了白布的屍體。淒厲的警報聲從昨晚到第二天中午一直響徹整個香港上空。日本憲兵們忙碌著收集爆炸案的線索。特高課的人員全都出動了。
平日裏愁眉苦臉的香港人第一次綻開了笑臉,隻要日本人一轉身,就會樂的心裏開花。
當天的香港日軍電台宣布,經過海軍技術人員的調查,五十鈴號戰艦,因艦上的水兵在搬運彈藥時不慎,引爆了一枚潛水炸彈,造成五十鈴號艦損傷。日本海軍佐世保船廠已經派出技術人員,計劃對五十鈴號進行大修。
日軍占領香港以後,當地的報紙、電台不是被勒令關閉,就是歸屬於日軍管理。電台播出的消息給香港市民的喜悅情緒潑了冷水。
但譚輝毫不在意。
楊大力是從一聲哭叫開始清醒過來的,看到眼前的情景,想起自己死裏逃生和已經淪為鬼魂的母親和妹妹,他哭得又昏了過去。
譚輝替他檢查了身體,發現隻有幾處輕傷,才放了心,從脈搏和心跳來看,這個人大概在海裏遊了很長時間,體力耗盡。
再次醒來的時候,他已經恢複了平靜,喝了一杯牛奶以後,恢複了一點體力。
“我這是在哪兒?”楊大力問。
“香港大學。”譚輝說,“靠近薄扶林道這一邊。你現在安全了。告訴我,你是誰?怎麼會在海裏?”
“我叫楊大力!”楊大力知道自己已經暫時脫離了險境,頓時淚如雨下,把自己和母親、妹妹一起上船,被日本炮艇擊沉的過程說了一遍。
“這些雜種!”譚輝恨恨地說。
猛的,楊大力站起來,抄起門口的一根棍子就往外走,譚輝急忙攔住他:
“你這是上哪兒去?”
“我跟鬼子拚了!”
譚輝一下子沒有拉住他,發現楊大力很有勁兒。譚輝一個捕俘擒拿動作,沒想到叫楊大力輕鬆地甩開了。譚輝隻好下了狠手,抓住了他。
“你要幹嗎?你還是不是中國人了?”楊大力眼睛血紅,“我是去殺鬼子!”
趁楊大力一鬆勁兒,譚輝絆倒了他,用胳膊壓住:
“你聽我說,殺鬼子不難,我也殺鬼子。可是鬼子人多,有槍有炮,殺他們要動腦子想辦法。你一個人,能殺幾個?給你娘償命,你妹子的命呢?誰償命?”
“殺一個算一個!”楊大力叫道:“我不跟你鬥嘴,放開我。”
譚輝站了起來:“楊大力。我告訴你,殺鬼子也得想辦法。昨天晚上,我一個人就給鬼子的軍艦炸了,死的鬼子至少上百,憑的什麼?憑的是技術,是用腦子。”
楊大力停住了:“昨晚上,那條日本戰艦,是你炸的?”
“嗯!”譚輝說:“先吃飯吧。恢複一些體力。你身上還有傷。養好了傷,鬼子多了,有你殺的。”
五十鈴號的爆炸案驚動了日本朝野,大本營立即派出調查人員趕赴香港。鑒於軍方對調查刑事案件經驗的欠缺,特地調來了東京警視廳搜查一課的平野弘良探長。
平野弘良畢業於東京帝國大學刑事警察學院,一戰以前,在英國學習刑事警察技術。回國以後就任東京警視廳本部搜查員。短短幾年時間裏,連續破獲十幾起重大案件,包括東京日本公會爆炸案、日本共產黨案、俄國間諜案、朝鮮“大韓民國流亡政府”殺手行刺首相案和卡板凶殺滅門案。被日本警界視為日本的福爾摩斯。
在一次與劫持火車罪犯的槍戰中,平野弘良的腿受了傷,雖然不仔細看的話,和正常人無異,但已經無法達到參加軍隊的條件。中國事變發生以後,日本開始在國內進行全麵征兵,平野弘良落選了,這令他很失望。
在他看來,一個男人,就應該手持戰刀,在戰場上殺敵立功,而不是在街頭抓小偷。五十鈴號爆炸案發生以後,他愉快地接受了邀請。當天,就乘坐飛機趕往香港。
聞訊追到機場的軍方人員詢問他是否還需要什麼幫助。他說:
“最好的幫助,就是讓我第一時間趕到犯罪現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