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2
T市環城大道
10:40
好似一滴藍色的墨水落入溪水裏,倏地一下便消失得無影無蹤了,沒留下半點痕跡。標致車剛一衝上城區大道的外環路當即便彙入到了滾滾的車流之中,與前後左右的車輛融為一體奔湧著向南而去,再難從中找出它的身影。然而,荊軒的白色廣本卻無法做到這一點,在時近正午的天光照射下,它的白色車身就像是一隻閃亮的甲殼蟲,在車水馬龍的公路上分外顯眼,隔著老遠就能清楚的看見它耀眼的車頂。
舒展在小麥的引導下,見縫插針的穿梭於瞬間出現的空擋和縫隙之中,一路左衝右突奮力追趕著荊軒的那輛白色廣本車。同時,他的目光也一刻不停的在車身的左右搜索著,尋找那輛鮮紅的本田摩托。在城南茂的停車場外,自它從舒展的身旁一閃而過的那刻起,壓力便在舒展的內心裏堆積凝聚,並且不停的糾結湧動,迫使他像隻獵犬一樣嗅著氣味,拚命的追趕著那根被遠遠拋進溪流之中的肉骨頭。
有了小麥的“北鬥”導航係統,舒展躲過了左拐彎的遲滯與紅燈的阻隔,避開了公交車的遮擋和大客車的擠碰,標致車就像是長了對能發射超聲波的眼睛,隔著十幾米遠便能發現剛剛形成的阻塞和空擋,舒展據此提前采取措施,或提速或降速,或者變更道路,標致車靈活的就像一條在碎石遍地水草叢生的河邊淺灘裏遊弋覓食的小魚,很快便追上了那輛同樣以高速奔馳著的白色廣本,然而舒展的心一刻也沒能放鬆下來,因為他仍舊沒有發現那輛紅色本田摩托的蹤影。
舒展在與白色廣本間隔七到八輛車的距離內死死的咬住它不放,即使是途經路口或是紅綠燈的時候也沒有丟掉自己的目標。他打算一點一點的靠近廣本,以免驚動了同樣正在努力接近它的摩托殺手。
舒展想,一旦自己急於靠近白色廣本,驚動了摩托殺手,反而會逼迫他提前下手。而車輛密度極高的城區大道就好比一片沼澤,想在爛泥塘伸出援手近乎妄想。到那時,隻要槍聲一響,湍急的車流就會變成一鍋滾開的沸水,自己便如身陷泥潭,想要拔出腳來都很困難,又如何能救援遠在十餘米外的荊軒呢?
沉住氣,一定要沉住氣!舒展一邊默默的告誡著自己,目光則一刻不停的在白色廣本的周圍巡視著,一遍又一邊,就像一把掃帚,細細密密的打掃著每個死角縫隙裏的灰塵,連一根頭發也不想漏掉。然而他卻不知,就在距離白色廣本車不到五米遠的地方,那輛紅色的本田摩托就隱藏在一輛大型冷藏櫃的貨車旁,像一隻寄生在大魚身上的水母一樣,隨著威猛的大貨車一路高歌猛進,轉眼間便靠近了白色廣本。
其實,藍色標致剛一加入到外環路由北向南行駛的車流當中的時候,藤田便搶先發現了這款雖不起眼卻起停、躲繞、趕超絕佳的小車。心說,將車開到如此出神入化的境界,不是F1的職業賽車手,就是剛剛在濱海大道上與自己交過手的那輛路虎的車手。想到這裏,他當即將本田摩托變換至最靠外麵一側的車道上,躲在舒展視線與後視鏡的死角裏,悄悄的跟隨著舒展向南駛去。一路之上,藤田一邊緊緊抓住猶如脫韁野馬一般疾馳的250CC摩托,一邊尋找著機會借以偷偷的超越標致。
藤田這樣做的原因其實與舒展所慮相同,他擔心的是一但自己的行蹤被發現,無論追逐或是槍戰都會在這條外環路上引起混亂,碰撞和阻塞不可避免。到那時,無論是刺客還是保鏢都無法實現自己的目的,而唯一能夠從中獲利的就隻有獵物自己了。
藤田一步不落的緊跟著舒展,漸漸的追上了一路狂奔的白色廣本。但同時,一個疑問也一直縈繞在藤田的心中。原來,從城南茂的停車場上急起直追的藤田直到迫近了白色本田車的時候也沒再發現有第二輛隨護的警衛車輛,藤田不禁納悶,這倒怪了,莫非他們就隻派了這一個人來保護如此重要的目標?是疏忽還是藐視?難道,他們竟如此看不起自己的對手嗎?
這個想法剛一出籠,窩在藤田心中的怒氣便像吱吱作響的天然氣灶一樣,騰的一聲點燃了。非是心高氣傲的原因,藤田的敏感和易怒是源於他心裏的自卑感和好勝心所致。除了栗原,無論是在遠東特課還是在盟軍的特戰訓練基地,藤田找不到一個可以交心的朋友,他把所有人都看做是競爭對手。此前的職業殺手生涯讓他養成了獨來獨往的習慣,成功一票,收獲全部納入囊中,失敗一單,兩手空空甚至還要搭上性命。並且,就算是買賣也要靠自己去爭取,無論大小都是坐等不來的。為此,除了獵物以外,他隻有生意上的夥伴和競爭者,所以,他不容自己被小覷。
火一上來,藤田便不再顧忌所謂的戰術了,剛剛還盤算好的戰法此刻已被他拋在了腦後。不過,好在此刻本田摩托已經迫近了白色廣本車,他與獵物之間僅隔著那輛大貨車的冷藏櫃了。藤田從後視鏡中瞥了眼藍色的標致車,他咬了咬牙暗自叫道,就算你是舒馬赫也來不及了,等著看吧!好戲就要上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