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1
第五大道20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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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沒有過的安靜讓第五大道二十號小樓像一艘冰海沉船,孤零零的埋沒在沉沉的夜色之中,樓上樓下樓內樓外一片死寂,毫無生氣。一盞老式的黃銅鑄座的銀行台燈昏昏的燃著燈火,墨綠色竹筒狀的燈罩幽幽的輝映出孱弱的光。光透玻罩漫射穹窿,隱隱的折射出一個蜷縮在陰影當中卻骨架奇偉的身影來。隻見他唇上的兩撇濃須隨著鼻息的起伏微微的聳動,就好像是寄居在沉船當中的浮遊生物一樣,詭異驚悚,飄忽不定。
當護送荊軒的依維可從“北鬥”上消失的時候,剛好是在夜裏的八點半鍾,在這期間裏,剛剛擔負起六處副主管重任的林烈如坐針氈,心緒不寧。自從總政反間局的史吏空降六處以來,才熬到了出頭之日的特戰老兵止不住的欣喜,他以為此後的一切都將變得一帆風順。從來沒有過的當官兒體驗讓他一度興奮不已,指手畫腳的忙碌一番之後,他幾乎忘記了緣由何起局從哪兒終,還以為是天將大人與己身,卻之不恭受之當然呢!
不想,一連串更糟糕的事件接踵而至,這接二連三的意外打擊,讓林烈變得惶恐不安,猶如驚弓之鳥一般。本來就愚笨的大腦,此刻更是不堪重負,一時間應接不暇,舉止惶然,但此時,他才發現,自已已是無依無靠,缺友少親。林烈感覺自己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孤單。
此前,一枚安置在院中一輛汽車後備箱裏的小型電磁脈衝炸彈被突然引爆,導致了整個六處的電力通訊陷入癱瘓。此後,一直軟禁著有投毒嫌疑的原六處技術部主管呂律調的禁閉室又發生了爆炸,一連串事先埋置好的炸點準確的敲掉了禁閉室的樓板,讓呂律調隨著墜落的瓦礫一起消失得屍骨無存。接著,卸任後不久便悄然離開的尹博突然現身,他莫名其妙的當眾發表演說,吸引了除陳墨以外的幾乎所有的人,事後證明他在掩護陳墨,趁機劫持了去向不明的呂律調。
來勢洶洶的史吏在一番折騰之後偃旗息鼓而去,紅紅火火的六處經曆了連續的打擊之後也如樹倒猢猻般散去,本來大勢已去的尹博在銷聲匿跡一段時間之後卻又卷土重來,一副獨坐城樓觀山景的架勢。撲朔迷離的景象使得早已失去了安全感的林烈變得更加的惶惶不可終日,雖然他毅然決然的選擇了留下,但他已經有段時間不怎麼去想眼前的事了,占據著他心頭的想法是如何安排好自己的退路。
誰上誰下,誰死誰活都關我屁事?大難臨頭還不是各自飛?林烈想起,曾被他視作有知遇之恩的史吏在決定離開時,甚至想都沒想過還有林烈這個曾被他大力倚仗過的老兵。所以,他隻好在最後的時刻自己主動提出要隨尹博留下來。他忍不住在想,看來,史吏的離去猶如釜底抽薪,被架空的尹博則視同空膛的爐灶,而自己更是如同燃盡的柴草,早晚都會被丟棄掉。
而今的林烈似乎明白,一生循規蹈矩的他形同作繭自縛,而一念之差促使他做出的過火表現更無疑是自掘墳墓。他要逃,隻能靠自己單槍匹馬殺出重圍,曾經對史吏心存的希望早已變成了等不來的集結號,除此之外,林烈覺得自己真的是無依無靠。
現實殘酷的驗證了林烈當初的不詳預感,意料之中的意外和意料之外的必然一起過早的出現在了他的麵前,無情的考驗著他長期緊繃著的神經。冥冥之中他感覺自己仿佛是身在一列行駛在廢棄鐵軌上的火車,正身不由己的奔向身敗名裂的終點,一時之間難以抑製的恐懼占據了他疲憊的心,痛苦使他的五官猙獰,臉孔扭曲得更長了。
從史吏的辦公室隨著尹博走到一樓的大廳,短短的距離上他走了很長的時間。博士默默無語的神態以及那寓意深長的眼神,都讓少言寡語的林烈感到了徹骨的寒冷,他像個偷偷向代課老師說了班主任壞話的孩子,在班主任休假後重返課堂時所表現的那麼忐忑不安。前所未有的惶恐令他的腳步變得異常的沉重,每一步都像是踏向萬丈深淵,這是他以前從未有過的不祥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