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毒入骨髓(3)(1 / 3)

20.1.3

第五大道50號

14:20

熱水蒸洗過的皮膚,潤澤得光滑柔軟;平整熨燙過的襯衫,摩挲得酥癢舒坦。舒展全身放鬆的坐在一張黑色的真皮轉椅上,眼望著這間被自己臨時選作辦公室的天花板,心中湧動著一股莫名的期盼。他在心裏默默的想著“財神”說過的那句話:你要隱藏下來,做我的殺手鐧。

極度鬆弛狀態下的身體依舊感受到熱水淋下時的酣暢,連綿暖流衝刷下的刺激掀起了大腦的激蕩。鬥誌引領著的遐想,奔向更遠的遠方;活力牽動著渴望,找尋戰鬥的戰場。他在表象上做著“演出”前的扮相:掩埋真相,封存理想,傾心偽裝,假扮模樣。

每次凱旋歸來,他都要洗個澡;每逢大戰之前,他總要衝個涼。水流能使他的思維縝密,溫度能使他的心緒舒暢;潤澤能使他的分析清晰,平滑能使他的判斷無徨。所以,當他結束了對荊軒的問訊,他便放下了手頭的一切,迫不及待的去特工更衣室裏衝了個熱淋浴。

舒展洗澡不僅是為了汰清汙垢潔淨身體,更是為了調整節奏舒緩情緒。每洗一次,都是一次小結;每衝一回,都是一個小序。舒展洗過挫折,也衝過坎坷;打濕過創口,也風幹過傷痕。但是今天的情況,實在是極為不同,他覺察出眼下的六處,距離自己以往的工作,真的是相差太多。

舒展收了思緒,從椅子上起身,一邊慢慢的整理著桌麵上隨身帶來的生活用品,一麵細篦一般的將這近兩天來的事態進程,密密的梳理了一番。

從秦雅被害到陳墨遭襲,再從荀循遇刺到荊軒被劫,直到隨後發生在六處內的種種變故,紛紛繞繞絲絲縷縷圍繞著的是同一個目的,那就是要破壞秦雅的航母獵情計劃!

舒展感到奇怪,在這將近四十八個小時裏,為何隻看到六處在苦鬥,卻不見有其他的特戰主力參戰呢?是特情單位的領導反應太遲鈍?還是組織內部的上層被滲透?舒展心痛的感覺,這兩種可能…怕是都有。時至今日,雖然情報已經到手,但舒展的直覺始終都在警醒著,新的危險正在靠近。

想到這裏,舒展仰身靠回椅背上,他將五指插入仍舊潮濕的頭發裏,慢慢的來回拂動著,像是要從一團亂麻當中理出個頭緒來。額前的短發被直立立的翹了起來,如同他梳理不清的想法,理不順也壓不平。

秦雅的早早逝去是難以補救的缺憾,一個可以信賴和倚重的人,猶如一顆流星劃過夜空,她的出現帶來了寶貴的航母情報,那麼她的離開又帶走了什麼呢?舒展心中一陣嗟歎,他想到了一個人,那個再也不可能聯係上的海外情報員。同樣的海外諜戰經曆,讓舒展產生了惺惺相惜之感,他想,日後該怎麼找回他呢?

想不明猜不透的迷局如同解不開的扣,舒展想,鎖在其中的不僅僅是自己,還有整個六處。那麼,拆解疑團破解困局的人呢?無疑就隻有一個人,尹博。可眼下…他人呢?

想到尹博,舒展略略有些煩躁,他將白色襯衣的衣領豎了起來,側身打開班台的側櫃,從剛剛收拾妥帖的物品當中抽出一條銀灰色的絲質領帶。他想,尹博的心中一定也有一個扣,就如同“財神”所說,他必須想方設法證明自己,才不枉為理想奮鬥了一生。哦,尹博,他要解的是怎樣的一個心結呢?舒展想著,隨手將領帶打出了一個漂亮的結。

舒展早就看出了尹博的退隱之意。從尹博單獨將他和陳墨帶到第五大道巷口深處的那一刻起,舒展便知道,尹博去意已決。或許,那將是一個悲劇性的結局?但是,作為晚輩的舒展不便幹預。如同他的恩師,“大師”師語曾經說過的那樣,即使是誌同道合的朋友,也有不同的道路可走,這多是由於個性不同,訴求差異,但隻要方向走對了,不論結局如何,都不失為英雄。

放下尹博不想,舒展從黑色皮質的高背轉椅上站起身,走到角落的衣架前取下自己的灰色西裝,他小心的提起衣領,仔細的吹了吹上麵的灰塵,然後,右臂伸入窄窄的袖筒,再反手探進左臂,接著雙肩一抖,裁剪精細做工考究的紀梵希套裝便如同附加的皮膚一樣貼身合體了。他轉過身來對著桌麵上的一麵小鏡子整理著剛剛被自己弄亂的頭發,腦海裏則想起了剛才的那通電話。

“荊軒的審查程序結束了,我決定…恢複他工作的自由!”

在尹博卸任之後,六處人員被史吏帶走的情況下,接受總政反間局委托的舒展第一個想到的,是向國安部外情局的“財神”通報了自己的決定。或許是受到“大師”的影響,或許是因為申塵授予他的使命。舒展的做法已然將自己納入到了“財神”的反擊計劃當中了。

不想,申塵的反應很平淡,他有一搭沒一搭的哼了兩聲,然後問道:

“有沒有通報給總參情總的領導?”

舒展回答說:“沒有。”申塵又問:“總政反間局呢?”舒展答道:“由留守的樊瞳代轉。”申塵輕輕的哦了一聲,便沒再說什麼。

謎團,舒展想,謎團來自上麵。總政反間局是總管國內的特情單位,但插手六處的情況卻是少見,看申塵諱莫如深欲言又止的態度,舒展猜想,一定是六處惹了大禍,無疑也是尹博本人出現了重大失誤!那麼,自己接下來的潛伏任務是否與此有關呢?“財神”的計劃會從什麼時刻開始呢?他是在等一個恰當的切入點嗎?還是需要自己製造一個偽裝的鋪墊呢?舒展忽然覺得申塵在電話裏的兩句問話很有寓意,那是…一種暗示嗎?

舒展拉開班台中間的抽屜,取出那支德產的瓦爾特P99掂在手上,經過鍍鉻特殊處理後的槍體上,表層圓潤線條流暢。緊湊的結構縮短了槍筒的長度,可以方便的藏在腳踝處的槍套內。這是一支半自動手槍,通常作為副槍與格洛克配合使用,但舒展是靠腦力取勝的特工,有一支半自動手槍就足以應付眼前的局麵了,格洛克可以不帶,但P99還是要放在腳踝的,因為,隻有這樣才不至於破壞他一身考究西裝的效果。其實,這支瓦爾特P99雖然外形稍小,但是它彈夾內的十六粒九毫米帕拉貝魯姆彈的威力卻是絲毫也不遜色的。

嗯!還是“風暴”的火力稍好一些。舒展想起了陳墨的伯萊塔PX4,他清楚地記得自己持槍闖進荊軒家中時,遭遇陳墨那晚的情形。

嗯!是個好麵子的小夥子,那晚讓刺客走脫,真的令他感到難堪啦!舒展心中唏噓著,眼前顯現出當晚出門登車時陳墨那嚴厲的眼神和惱怒的命令。

“手提電腦留給我,教授上我的車,你的車在前麵領路”

嗯!不知道此刻,這家夥幹得怎樣?心裏想著,槍已入了腳踝上的槍套。收拾利落的舒展轉身朝著窗子邊上的茶幾踱去,那裏有一支直桶型的濃縮咖啡壺、一台手動磨豆機和一罐產自牙買加的藍山咖啡豆。咖啡器具是尹博存放的,咖啡豆則是舒展帶來的。

舒展將咖啡壺加滿純淨水,然後按下電源開關,二分鍾之內它便會煮沸。接著,舒展將深褐色的咖啡豆倒入磨豆機的錐形漏鬥中,開始勻速的轉動搖把,立時,嘎巴嘎巴的聲音傳來,咖啡豆被慢慢的碾壓成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