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4.1
日本 長崎 佐世保軍港
03:30
一輛黑色的越野車從港灣深處駛來,它沿著海岸的邊緣畫了一條光滑的曲線,雖然其間有過幾次曲折,卻都過渡得還算自然,沒有遭受侵犯或者負罪逃竄之類的可疑跡象,因此,沿途的監控雖然設置得密密匝匝,卻沒有一個特別的關注到它。不可思議的是這一路之上它竟然走得順順暢暢,從軍艦停泊地到軍港的陸上出口,不到十分鍾的車程眼看著就要走到盡頭了。
剛剛還緊貼在車窗外的碩大艦船,這會兒已經被遠遠的拋在了後邊,越來越模糊的船影漸漸的沒入了黑暗,夜空深得像藏著一個碩大的黑洞,悄沒聲的吞噬了剛剛發生過的驚險,而港灣外的燈火卻越來越近,遠遠的,門口上的紅色警示燈已經映入了眼簾。
賀海的手禁不住微微有些發顫,指骨關節處的脹疼還在蹦蹦跳跳的發散著,依稀留存著他揮拳重擊時產生的痛感,這一切都在提醒著,他剛剛做下了一樁驚天的大案。賀海下意識的把緊了舵輪,努力的從腦海當中排除掉那些刺激的畫麵:佩奇痛苦抽搐的臉以及兩個憲兵倒地時驚詫的眼神。嗨!你可要保持大腦的清醒啊!不然,你是闖不過這一關的!賀海暗自的提醒著自己,他努力的不再去想那已然回不去的從前…
這一定是佛給予的力量!賀海一邊用短刃利索的挑斷了捆綁著瑞的紮帶,一邊亢奮的想:不然,怎麼可能這麼幹淨利索的就除掉了威脅社團安全的佩奇.波特蘭?他可是中情局負責亞太區域的情報主管呐!心有餘悸的賀海不無慶幸的思忖道:幹掉這樣一個人物,真是需要極大的勇氣才行啊!沒有佛意的指引,那是絕難做到的呀!但是,接下來,佛意又將如何呢?
在暫時解除了社團麵臨的威脅之後,賀海不得不麵對殘酷的現實了。雖然佩奇死了,但是瑞還活著,一旦讓他再度落入中情局之手,那對社團的秘密還是一個威脅啊!怎麼辦,是殺!是留?該如何作出這個決定呢!這時候的賀海才真正感到了來自心底的壓力。
賀海注意到已經被他解脫了束縛的瑞沒有像往常那樣機靈的跳起身來,甚至沒有作出任何的反應,他隻是癱軟的坐在水手椅上,眼睛無助的盯著賀海。這個昔日的詠春王子此刻已然神采全無,完全變成了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此時殺他就像碾死一隻螞蟻那樣容易,但是,由此背負的罪孽將是一生都難以消弭的!賀海想道:他可是保守教中秘密的好兄弟啊!如果能夠殺他,當初又何必宰了佩奇?唉!賀海一時心中無主,躊躇的呆立著。
賀海的無措是有緣由的,如果說他除掉佩奇的果敢行動是遵從了佛的旨意,那麼,要殺掉這位同道中的兄弟,賀海可是找不到半點的依據。那麼,接下來該怎麼做呢?帶著瑞一起逃走嗎?賀海為難的想:如果是自己孤身一人到還可以,可是,眼下的瑞卻正處於癱軟如泥行動無法自理的狀態呀!就算整個艦隊正處在休假期,加上瑞又是中情局的欽犯,連太平洋艦隊司令哈裏斯海軍中將也無權過問,找個借口帶他出去到還說得過去,可是,艙門外還站著兩個憲兵呐!自己的一出一進都在他們的眼裏,而今,佩奇可是站著進來的,若是給他們發現他死在了這裏…哦!這個寧靜的軍港之夜立時就會變成驚爆的摩羯之闕啦!
賀海彷徨的望著癱軟在座椅上的瑞和團身倒在地上的佩奇,一時間變得左右為難異常的焦慮,他深知如果不能當機立斷的采取行動,那麼危險隨時隨地都有可能降臨。哦,我該怎麼辦?怎麼辦呢?賀海,這個領受了佛旨的淨土真宗教徒,他在情急之中卻感受不到佛祖的下一步旨意,於是惶惶不知所措起來。
就在賀海驚魂不定的籌措方略之時,頹靡之中的瑞猛然睜開了眼睛,他的目光裏沉著中透著犀利,他的眼神中智慧裏流露出疲憊。但是,瑞的意誌卻使他在與賀海的視線相對之時成功的左右了形勢,就好像一陣風吹開了虛掩著的門扉,又像是一縷光驅散了飄浮著的陰霾。立時鏗鏘激蕩,碰撞出了金石之聲。賀海感到一陣心悸,不由得站穩了腳跟,陡然間增添了一股破解困境的定力。
雖然瑞的身體虛弱無力,但是,從他目光之中傳遞出來的信念卻是堅定無比,他一下子點醒了賀海,令其頓時明了了自己麵臨的處境。不錯,臨陣手軟等同於坐以待斃,麵對生死哪還有那麼多的禁忌顧慮!賀海明白了瑞想表達的意思,隨即想道:對啊!一個藥方能治同一種病,既然佛意站在我這一邊,又有什麼情愫好糾結不清的呢?
賀海幾乎是條件反射的想起了大哥賀江,心裏立時變得敞亮起來,就像是黎明帶來的一輪朝陽。對啊!不是約好了今早在春雪酒吧見麵的嘛!本想為勸他回島再做最後一番努力的,好借揭露陳阿鱉買凶自殘欺騙選民的陰謀,進而幫助大哥洗刷罪名,不想今日卻是一舉兩得的安排。哦,想必赴約前來的大哥此刻已經到了這附近的某個地方吧!不如趕緊聯絡大哥,盡早與他碰麵,有了他的幫助,就可以找個地方暫時躲藏一陣了,而後嘛…就等見了麵再做主張吧!
賀海的手指快速鍵動,一條短信隨即發送出去,接著,挽衣袖鬆領口掖衣角露槍頭,快速的做著動手的準備工作。他一邊在手裏緊張的忙乎著,一邊在心裏欣慰的想:在危急關頭,最可以依賴的還是兄長賀江。
安排好了接應,也將周身上下收拾的緊襯利落之後,賀海悄悄湊到了艙門口上,他把艙門敞開了一道小縫兒,點指把左邊的憲兵招進艙來,他側著身先讓那人進了艙,然後,趁著那個家夥吃驚的盯著佩奇屍體發愣的當口,賀海先是從容的關閉了艙門,然後不等那家夥回過神兒來,他便凝聚起了渾身的力量,揮起手臂掄起拳頭猛擊向那人的左側臉頰。
砰!四指並攏在一起的骨關節就像把剁刀一樣的齊刷刷切下,在拳頭與下頜骨碰撞的時候,爆發出了冷峻的哢嚓聲,那聲音讓見者心驚令聞者膽寒。那個憲兵就如同遭了雷擊一樣,登時失去了知覺,就見他雙膝下挫無力地跪下,隨後便身子一歪,重重的栽倒在了地上。虛弱的瑞無力的撐起頭來,衝著賀海艱澀的笑了笑,微微的豎起了拇指。
緊接著,賀海再次打開了艙門,他探身門外招呼右手邊上的那名憲兵進來,同樣的,他還是立在了門旁等著他過來。就在那個憲兵一腳門裏一腳門外的從他身前經過的時候,賀海的近身下勾拳便出其不意的擊中了那個家夥的下頜。
通!並排的四指橫截麵猶如錘頭一樣,著著實實的夯在了那個人的下巴上。耳輪中就聽見哢嚓一聲,上下頜骨碰撞在一起的時候,發出了比剛才還要大的聲響。就見那人的頭部重重的往後一仰,緊接著身體就像被抽了筋似的失去了支撐,人便頹然堆乎在了地上,像一灘爛泥被卸在了艙板上。
果斷的賀海並不搭話,他迅速的背起了虛弱無力的瑞,丟下這一死二昏三個人靜靜的躺在艙板上,而他卻背負著虛弱的瑞悄悄的踏出了船艙…
一閃一閃的警示燈映紅了瑞的臉,給他蒼白的麵容平添了少許的鮮潤,這個昔日的詠春王子,此刻已經虛弱得連坐姿都難以保持,隨著車子的左右轉向,他的頭也跟著來回的搖晃,不多一會兒,人就快要載歪到椅子外麵去了。
賀海瞄了眼越來越近的門崗,連忙伸出手臂扶正了瑞的身體,又幫忙把他的軍帽朝著額前壓了壓,讓他看上去就像是一位酒酣困頓的軍官。這個時候,他的車已然來到了出港的閘口跟前。車燈掃過,崗亭裏麵黑乎乎的,賀海一時摸不清情況,隻好硬著頭皮硬往前闖,車子開到了離閘口欄杆隻有十公分遠的地方,這才驟然停了下來,氣勢非常的硬朗。
一名非裔上士把頭探出崗亭,黑乎乎的跟隻大猩猩相仿,他翻著兩隻白眼吃驚的盯著冒然闖入閘口的這輛車,心中詫異的想:哦,是誰這麼牛逼?連艦隊母港的營門都敢亂闖,莫非,你是哈裏斯中將的小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