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1.1
日本 東京都 “最後的浪人”俱樂部
20:30
一顆米粒大小的豆膽如星星一般耀眼,它恒定的懸浮於陳舊而粗糙的桌案,進而投下一輪滿月大小的光環,就好像從濃稠的夜色當中抹去了一圈,由此呈現出來的靜物清晰而且鮮豔,又好似工筆重彩的特效寫真,不僅畫麵細膩並且色彩圓潤。
一隻大號的口杯被再一次的斟滿,泛著琥珀色的威士忌足量足份,純厚的器皿放大了酒的質感,隆起的液麵令其顯得更加的質密飽滿,殺口的灼熱感和滯膩的掛壁感,以及入喉之後的暈眩,全在此處得到了動態的呈現,它讓醉者貪杯醒者眼饞。
一隻青筋暴突的手在杯子的周邊盤桓,鏽暗的手背上麵布滿了褐色的斑點,顫巍巍的手指好似步履蹣跚,拖曳的身影竟比無家可歸者更顯孤單。沒人能看出他與特情無間的密切關聯,更想不到他手握著生殺大權,但這一切在他眼中卻已是時過境遷。
廣瀨一仰脖將杯中雙份的威士忌一股腦灌進肚裏,熱辣的酒氣像噴發的岩漿一路滾淌下去,燒出了他一身的熱汗來。廣瀨抹了把唇上的短髯粗粗的呼出一口熱氣,隨手把酒杯重重的蹲在桌子上,然後裂開了緊勒著領口的兩粒鈕扣。
這時,殷勤的酒保已將另一杯剛剛斟滿的威士忌端了上來,廣瀨盯著那杯中的琥珀波光悄悄運著氣,他要等到周身的熱度全都散去之後再去動那杯中之物,他自感年紀已高歲數也不饒人,因此才沒有由著性子的蠻幹下去,而是且斟且飲的信馬由韁而去,如此這般卻也飲過數巡了。
但是,他還是保存著一份全額的清醒,這真是他同齡人中少有的好酒量,如果不是年輕時打下的深厚功底,他怕是早就翻倒在地酣酣睡去了,哪裏還等得到約見人到場,又怎麼能與人家談天說地,再擺布一盤特情謀算的無間大棋?
這家名為“最後的浪人”的俱樂部是小眾之中的小眾會所,它的會員已經僅剩下不足三位數了,並且全部都是六十往上的歲數,因此它的存在就像是一位洗盡鉛華的老婦,正刻意的留守住時光的蹉跎,從而給客人提供一個懷舊傷感的場所。
正如這家俱樂部的名字所述的那樣,它一直保持著舊時的理念和傳統,固執的以精神處於流浪狀態的男性為主要的服務對象,所以會所的裝潢和布置幾乎從來就沒有翻新過,就這麼頑固的任由它隨著歲月的更迭而不斷的老化,直到再也沒有一個客人被剩下,而後便關門大吉了。
由於它秉持著偏執的理念和陳舊的風格,難免它與現實顯得格格不入,所以它至今仍舊留在最初開張時原址始終沒有離開過。這是東京都最偏僻的一處街巷,俱樂部門前的狹窄街道幾乎容不下兩輛汽車相向開過,這樣反倒獲得了一份寧靜,這在擁擠的現代都市裏可是個求之不得的事情,因此廣瀨才愈加的情有獨鍾了。
嘩鈴鈴!隨著一陣渾厚的風鈴聲響過,吊在門廊上的紗燈發出輕微的晃動,像是有風催動一樣,隨即將一個人的身影投在了移門上,酒保和廣瀨都注意到了這個變動,他們一個沉斂一個悸動,於是同時將注意力轉移到了門口。
這時就見門扇往側麵一拉意外的現出一張年輕而英俊的麵孔,酒保一見不由得輕輕哦了一聲,因為他在這裏還從來不曾見過如此年輕的酒客,如果按照會所秉持已久的規矩來說,這個人若想成為會員的話,他需要等到三十年之後才會具備資格。
因此,酒保的詫異也就成了很自然的反應,於是,他朝著來人投去了質詢的目光想要開口阻擋,但那年輕人已經動作敏捷的邁步進屋還反手將移門關上了。就在酒保蠕動著嘴唇斟酌著該如何禮貌的拒絕這位年輕人的時候,坐在櫃台外麵一直悶頭喝酒的廣瀨突然抬起頭來,出人意料的開口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