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1.3
日本 東京都 “最後的浪人”俱樂部
20:40
浩誌原本是一個極其平常的名字,就好像二狗鐵蛋一樣的普通,是一類既無個性又略顯卑微的人稱代碼,從不會給人留下特殊的印象。隨便一聽馬上就能記住,但過了之後很快便會忘記,哦,他究竟是誰來著?就好像誰都有可能叫這樣一個名字,而誰又與它沒有必然的聯係。久而久之,作為名字它已經失去了一對一的獨有屬性,仿佛成了一個通用的稱謂而專屬於普通的百姓,進而演變成了類似於小巷塗鴉一樣的東西,雖然隨處可見卻又沒人留意。
但是,它此刻從三浦的口中說出,卻被賦予了不一樣的意義,就好像小廣告貼在了皇榜旁,立時就變得不同凡響。它的驚人之處就在於,一旦將這個名字與上下句聯係起來,其孕育的內涵就像一座活火山,一旦噴發起來能量大的難以估量。它不僅能填溝埋渠摧樹毀林,甚至還能孕油育煤造山圍田。而在此之前,它的直接效應已在廣瀨身上有了明顯的顯現。它先是引爆了一連串的劇烈咳嗽,繼而又給負重的膀胱施加了巨大的壓力,這個伊賀的上忍者不得不將談話暫告一個段落,狼狽不堪的起身如廁。
難怪浩誌近來情緒總是有些低迷呢?雖說他辦事還算盡心盡力,但總感覺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原以為他是受了藤田栗原之死的打擊,給他留下來的創傷難愈,本想著給他發個獎授個勳什麼的以資鼓勵,甚至還想著要給他安排一個療程的心理幹預,誰知,他的這些表現竟然是背主謀反的虛情假意啊!真是個心懷忤逆喪盡天良的東西!廣瀨一邊在心裏咬牙切齒的痛罵著,一邊心急火燎的推開了洗手間的門,他手忙腳亂的扯開了拉鏈,卻又像熄了火的車子陷在泥潭裏,直至憋紅了臉也沒尿出半滴來。
三浦麵對著空蕩蕩的座位依然保持著正襟危坐的姿勢,這看似是晚輩出於對長輩的恭敬所表現出來的一種態度,實則是他拿不準自己是否正被某個攝像頭偷偷監視著,這對他來說是一個陌生的場所,並且事先也沒有機會進行深入的探索,因此謹慎的三浦才不遺餘力的表現出自己的真誠,以防止一不留神露出破綻來。但是,此刻三浦的內心還是充滿了快樂的,一手離間計被他惟妙惟肖的演成了一出悲情戲,力道火候都把握得恰到好處,高潮之處還不惜催人尿下,把個伊賀上忍者直接送進了廁所。
戲演到這裏已經不能不說,三浦的這招“說客殺法”果真使得獨到,其造詣之高大有趕超“財神”之勢,在現如今的諜海之中還沒幾人能使廣瀨中計,連“相撲手”柳川義輝也難望其項背,這二人爭鬥多年也僅僅打個平手,今日三浦可算取得了不小的成績。然而難能可貴的是三浦卻絲毫也不敢大意輕敵,他想:第一次與廣瀨這等人物麵對麵的交手,能處順境的機會不多,眼前取得的戰果不知是福是禍,誰知道他是不是故意賣個破綻給我,就等我沾沾自喜洋洋自得,而後他再回馬一槍拖刀一剁…
三浦的心微微一顫卻沒有讓冷汗加身,他用潛心打坐之法排除掉內心的幹擾,沉心斂性的專注於下一步棋的走法,三浦的擔心有一定的道理,因他還拿不準廣瀨回來以後的反應,因此他此刻雖然占據主動卻還不能草率決定。因為,原本廣瀨和柳川就有矛盾,即使沒人從中挑撥他們也一樣的勢不兩立,所以,如果廣瀨對柳川回應得不夠強硬,那麼,三浦的“說客殺法”成績雖好,卻因缺乏實效而變得無關緊要,最終難免歸於平庸之招。三浦不由得暗中祈禱:財神呐!快賜予我力量吧!
“哦嗬!年輕人,難得你如此沉得住氣啊!”
廣瀨的一句稱讚打斷了三浦內心裏的糾纏,他穩住一顆急於求成的心,保持住端莊的坐姿,謙恭的低下頭去,用平靜的語氣很恭敬的回應道:
“有勞前輩啦!讓您如此費心實在是過意不去,可我的確需要您來指點迷津。”
廣瀨在經過了一番掙紮之後終於獲得了暫時的輕鬆,而他此刻的心情也比剛才有所放鬆,因此,他從三浦的話裏敏感的聽出了失望的意思,於是很快便意識到了自己的失誤。是啊!直到現在也未給對方隻言片語的答複,這樣對待一個求助於自己的年輕人怎麼能行?想想正是這個年輕人為自己一直以來的擔心提供了佐證,同時也幫助自己下決心去做那件猶豫了好久的事情,啊!年輕多好啊,能衝動有熱情,哪裏像我這把年紀的人,連撒泡尿都要磨磨蹭蹭。
一想到這些廣瀨的情緒又開始有些激動,他扶著椅背的手略略有些發抖,但是他的眼睛卻全然沒有了剛才的迷蒙,就見他在三浦的對麵坐了下來,顫顫巍巍的伸出一隻手去,他用食指不停的戳著桌麵,用力雖狠卻落點不穩,可見他此刻的心情是何等的氣憤。廣瀨啞著嗓子用類似於鋼刀劃過水泥路麵的聲音說道:
“在我看來柳川所言不虛呀!你完全可以照辦,像你這樣的年輕人遠非浩誌可比,所以,你的未來前程無限。”
嗡!聽了廣瀨的話三浦就覺得自己的腦子一下子渾沌起來,就像耳邊突然聚了一大群的蒼蠅圍著他蹤個不停,懵懂加上耳鳴讓他一時摸不清對方的路數和意圖,他事先想好的所有可能竟沒有一種與眼前的情況相同。三浦暗壓住心底的慌亂,把一臉木訥當作是回應的表情,同時卻心裏反問道:這老家夥到底是怎麼想的?真的是越老就越慫了嗎?竟連個原因也不問問清,開口就送了柳川一個順水人情,這哪裏像是一個闖蕩無間成了名的梟雄啊!這分明是他看透了我的計策呀!所以才要來一個欲擒故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