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3.3
法國 巴黎 綠野畫廊
01:10 (17:10)
阿蘭在爬滿了綠蘿的畫廊門前站下,摘了那頂藍色的禮帽拿在手上,又衝著玻璃理了理修飾一新的頭發,而後才推門走了進去。畫廊的門實在矮小,如果不脫帽的話恐怕會碰到頭,並且過廳也著實狹窄,隻有側著身子才能避開各種陳列造成的障礙。但是阿蘭傾心喜歡這裏的氛圍,既隨性又理智,沒有酒的沉迷,沒有咖啡的醇膩,甚至也不同於書卷的氣味,可是,當你身在其中的時候,你才會真正體會到那種藝術的純粹。這是巴黎眾多畫廊當中極為普通的一家,卻是阿蘭最青睞的一家,他隻有在獨自打發時間的時候才會來這裏,而今天他卻破例同意來這裏見一位中國的畫家。
曲折的畫廊裏視野被擠得窄窄的,但是,無論從哪一個角度望去幾乎都能得到一份驚喜,應當說畫廊的設計可謂是匠心獨具,在這裏每一幅作品都被安置得很別致。阿蘭來此雖然不是為了賞畫卻也免不了躑躅前行,更不期被一幅平鋪在案台上的畫深深吸引,於是忍不住停下腳步多看了幾眼。這是一幅構圖簡單的沙畫,雖然黑白色調灰暗背景,卻靠著濃淡表現出了視野的縱深,更巧妙的是它利用了深淺的變化巧妙的顯現出了極其恢宏的場麵。炮火硝煙爆炸烈焰,廝殺呐喊人仰馬翻,好一幅慘烈的景象!阿蘭被畫中情景所吸引,腦海裏不由得浮現出一個熟悉的名字來,滑鐵盧之戰。
“杜瓦爾先生也喜歡沙畫嗎?”
忽然,一個聲音從昏暗的角落裏傳出,阿蘭心頭一震隨即意識到自己走了神。於是,他稍一沉吟便穩住了心神,卻不回頭觀看,隻是盯著那幅沙畫說道:
“嗯!我一直喜歡簡約風格的作品,卻不局限於沙畫這一個種類。”
“哦,其實,具體說來,沙畫不單純是構圖簡單,最特別的是它具有動感。”
那個人非常專業的回答引起了阿蘭的興趣,他忍不住回過頭去,就見一位年輕的東方人端坐在角落裏,臉色帶著謙和的笑容。阿蘭禁不住怦然心動,暗忖道:莫非, 他就是約來見麵的那個中國人嗎?好像猜透了阿蘭的心思似的,那年輕人起身說道:
“對,我就是約您見麵的那個人,來自中國的畫家,我叫齊驥。”
阿蘭似乎並不太關心這個年輕人的姓名,他的興趣點還停留在他剛剛說過的話,齊驥看懂了阿蘭的疑慮,於是笑了笑來到那幅沙畫前麵。他在桌案前站穩撩起了畫的玻璃罩,沙畫隨即裸露在了阿蘭的眼前,齊驥打開裝著沙子的盒蓋,手伸進去拈起一撮沙子來,他略一凝思隨即動起手來,就見他的兩手在畫麵上麵攏攤潑撒,非常嫻熟的作起畫來,畫麵隨著他的手法不斷的變幻著場景, 一場大戰就以這樣一種獨特的方式展現在了阿蘭的眼前。
他的目光隨著齊驥的雙手移動著,心裏體會著那場驚心動魄的戰鬥是如何的驚險,直到那頂熟悉的兩角帽隨著白色戰馬黯然遁去,阿蘭才從畫的意境當中解脫出來。
“哦,很精湛的表演。年輕人,你約我來,不是單單為了回憶那場戰役吧!那可是對法蘭西,甚至,對整個歐洲都有著深刻影響的重大戰役啊!”
齊驥注意到了阿蘭使用了“表演”一詞來稱讚他的沙畫技藝,並且,也毫不掩飾的表達了自己對於滑鐵盧之戰的敏感,於是,他笑了笑回應道:
“當然不是這個意思,我並不想借沙畫來表達什麼深刻的寓意,如果我畫了火燒圓明園的話,或許您會聯想到更多的東西。”
阿蘭驚詫於這個年輕的中國畫家的語言竟然如此的犀利,隨即想道:是啊!滑鐵盧之戰是法蘭西與英普對陣,若是說到火燒圓明園的話,那可是英法聯軍一起幹的壞事,哦,還是言歸正傳吧!免得被這個年輕人問得沒有麵子。於是,阿蘭便不想再提及那幅畫的內容了,但他又不甘心在沒開時談判之前就先長了對方的氣焰,這口氣讓他這個一向驕傲的法國人實在是沒法往下咽,於是,他的鋒頭一轉而對著齊驥的技法挑起了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