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曉晴走進病房,撲麵而來的除了冷冽的消毒水味,她竟然地看到了七年不見的程逸雲。
她幾乎呆在了門前。
“……媽,爸的手術費我已經交了。你放心。”
開口安慰了母親之後,她看了看手上剛拿到手術費發票,向程逸雲丟了個眼色,他倒也沒有為難她的意思,和滿臉欣喜的艾媽媽說了幾句後跟著她一起走到了廊上。
“程先生,我爸66萬的移植手術費我已經準備好了,如果這單子上的錢是你墊交的,那這張銀行卡你拿走吧。密碼是……是你的生日。”
她把方才護士給她的66萬交費發票和她的銀行卡向程逸雲遞了過去,苦笑著,“我們家親戚沒這個錢,是你交的吧?”
走廊上的窗外陽光,照出她纖細卻穩定有力的手指。
程逸雲的眼神從她手上的銀行卡轉到了她臉上,她白生生的瓜子臉有些瘦,漆黑剔透如水銀的瞳就像是病床前吊瓶細管裏一點一點落下的救命藥液。
讓人凝視著就漸漸忘記了時間。
他沒有問她的銀行卡為什麼要用他的生日,隻點了點頭,方才守在病房門外的兩位隨行秘書裏,就有一位麵無表情地走了上來,接過了她手裏銀行卡。
她暗暗鬆了口氣。
程逸雲沒有替她們家出這錢的理由,非要出錢就是有意要為難了。好在他現在身價不一樣,應該不至於記著十一二歲時的舊怨。
掃過他身後跟著兩個秘書,她早不意外。
他這幾年在國外留學時際遇不凡,自行創業獲得巨額風投的消息在社交網絡上她都聽說過,更別說今年本市高新技術開發區最重要的項目之一就是請他回來投資的。
從醫院大樓看出去,南六環的天際線是大城科技公司的雙子大樓工地,僅是這辦公大樓的投資就價值數億。
“艾曉晴,你的房、車為了這筆手術費都已經押出去了吧?手裏就剩一個新開的小美甲店,聽說也要倒閉了,現在有什麼打算?”
隨行秘書打開了一個單床空病房,他走了進去,她微一猶豫也跟了進去,秘書關好門後,空曠房中隻餘了她和程逸雲。
程逸雲停在了窗邊,黯淡的夕陽照出窗外的秋樹風影,他轉過身淡漠地打量著她,她也把勉強維持的微笑收了起來,直接道:
“我知道你記恨我,我當初確實也對不起你,但我爸我媽那幾年對你不錯,你有事衝我來。”
“……原來你也明白我是來找你的。”
他點了根煙,盯了她一眼後眼皮搭下來,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半個小時過去,門外走過有護士查房的腳步聲,房間裏全黑了下來,沒有人想起去開燈,也許是不想看清對方的臉,才能有安全感。
獨立衛生間的小燈透出黃色的光,恰到好處留下大片的陰影,隻照亮窗前他手指間的赤紅煙頭和嫋嫋的青煙。
她有些承受不起這沉默,呼吸不暢地咳了咳,在他抬眼時她連忙掩飾著掩鼻,表示她是受不了病房裏消毒水和煙味混雜的怪味,他瞥她一眼,隨手把煙在窗台上撚滅了,笑道:
“算了,看在艾爸艾媽的麵上,你現在給我磕三個頭,以前你誣陷我強奸你的事就當沒發生過。我還是從小住你家隔壁的逸雲,你還是媽不疼爸不愛丟在鄉下一年才接回來過兩天的艾曉晴。呆會我再給你媽塞點錢就走了。畢竟在你們家吃了幾年飯做了幾年的兒子。比你這個撿回來的親生女兒招人疼。讓二老享福為他們送終的事本應該我來做——”
“……”
她沒像小時候撲上去抽他兩耳光叫他嘴賤,而是一聲不吭地跪了下來,在他的話還沒有說完的時候,她就在他的西裝褲下給他磕了三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