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大牙的印象裏，武笠從來沒笑過，止少是從來沒衝他笑過。他現在分明的就能從武笠的笑臉裏讀出一股推山倒海般的殺氣，武笠越是笑，王大牙心裏就越是沒底。
東北人講究一話：人活一張臉，樹活一張皮。
尤其是對於爺們來說，這張臉皮比命還重要。
要說王大牙事先根本沒想到，武笠會對他動殺機。可現在他突然醒悟到，無論他是否真的能從鋪子裏搜出共黨來，隻要他一腳踏時裁縫鋪，那就等於當著所有人的麵，打了武笠一巴掌。
按王大牙的想法，武笠可能會發火，可能會對他破口大罵，甚至可能拿槍頂在他的腦袋上。可這些王大牙都不怕，活了三十多年了，這點滾刀肉的本事都沒有，他王大牙還能坐上警察局副局長的位置？
可是當武笠真笑臉相迎時，王大牙是真的怕了。
或許他可以賭一賭，再咋說他們王家也是同昌的地頭蛇，這北平來的軍統還真敢在太歲頭上動土？要是殺了他王大牙，武笠就不想想後果？
王大牙看了看武笠，卻還是心中沒底。他可聽過徐全說起武笠是怎麼對付共黨的，那些手段想一想都讓人心驚膽戰。萬一這武瘋子，要是真的就不考慮後果了呢？或者說，憑著武笠的身手，殺了他之後，神不知鬼不覺的逃回了北平，你讓咱老王家上哪說理去？話說回來，這姓武的要真想逃，同昌城裏誰攔得住他？
王大牙越想越怕，越怕越想。他終於明白了一個“真理”，那就是不管後果啥樣，首先他王大牙這一百多斤，是先交待到這了。
“武長官，武長官……”任憑武笠怎麼拉他，兩隻腳都死死的釘在地上不肯移動半步，“有話好說，有話好說……不急，不急……”
哪知這一次武笠卻板起臉來：“王副局長這叫什麼話？抓共黨哪有不急的？萬一要是共黨跑了，咱們誰擔待得起呀？我武笠來到同昌，就是要對付這些共黨的。你放心，這一次抓到共黨，我武笠半點功勞都不要，全算在王副局長的頭上。”
說罷，武笠又衝著那些小警察們一瞪眼睛：“還愣著幹什麼？進去搜！”
“停……都站住！”王大牙發出了殺豬一樣的聲音，死命的揮著手，不許警察們進去。
小警察們看看武笠又看看王大牙，真不知道王大牙這唱得是哪一出？記得臨來之前王大牙還拍著胸脯跟大夥說，隻管進去搜，出了事他王大牙給兜著。
可這一轉眼的功夫，這王大牙又咋的了？看他那個熊樣，他就打算這麼給大夥兜著呀？這一來，這些小警察們心裏也沒底了。大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往前一步是黑鍋，退後一步是抗命，他娘的，還讓不讓人活了？
這時候，站在一邊的支君義也看明白到底是咋回事了。支君義心中暗歎，還是小武的手段高明啊。王大牙能看出武笠的心思，支君義更加看得通透。而且支君義的心裏沒有王大牙那些疑問，因支君義非常清楚，如果王大牙敢進門，武笠肯定不會讓王大牙活著出去。‘
馬強子也不吱聲了，看看眼前的形勢，馬強子悄沒聲的從地爬起來站在了支君義的身後。兩邊的警察也沒功夫理會馬強子，馬強子在支君義耳朵後麵小聲說著：“掌櫃的，我真啥也沒說呀！”
大蘭子用眼睛狠狠的剜了馬強了一下：“一會兒再和你算帳。”馬強子的臉，當時又綠了。
這東市街本來就是鬧市，全城的各大有名的買賣基本都開在這裏，平常就人來人往非常熱鬧。這回讓王大牙一鬧，四周圍早就圍了裏三層外三層。
許多後來的還不清楚眼前到底發生了啥事，看到武笠拉著王大牙往鋪子裏時，王大牙卻死活不動地方，不由得好笑。
有好事的悄悄說道：“這王大牙也真不識抬舉，人家北平來的長官請他吃飯，你看他那熊樣？”
另一個白了他一眼：“你家吃飯往裁縫鋪裏拉人啊？”
這一個被搶白了一下，臉上有點掛不住，又回了一句嘴：“那還興許是做衣服呢？眼瞅上秋了，誰家還不做件新衣服？”
另一個滿臉的不屑：“別在那充大個，還誰家不做新衣服？別人不知道，我還不知道？你家三年了，做過一件新衣服嗎？”
人群裏發出一聲哄笑，也不知道是在笑話這兩個說話的，還是在笑話王大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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