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書生意氣
第一章 書生意氣
景延廣坐在大帳之中,帳外一棵大槐樹已經吐出綠芽,春意盎然,但他心中卻如冰凍三尺,石重貴得到貝州軍糧的消息已經像長了翅膀一樣飛遍澶州全城,很可能還飛遍了黃河南北,張彥澤,李守貞這些老滑頭在糧食的誘惑之下全部倒向了石重貴,現在景軍不但在肘腋之間與虎同眠,而且北上走投無門,南下退路斷絕,七萬軍士隨著糧食一天天減少,已經是人心不穩,潛流湧動了。他有點後悔為什麼在趁契丹人剛退兵時懾於石重貴的神威沒敢動手,那時的石軍是最虛弱的,全力一擊,至少也有六成把握。現在不成了,貿然發動,至少一半軍士不再願意隨自已作亂,幾個曾是高行周老部下的指揮使暗地裏收受了糧食,已經聚合在一起隱隱自立門戶,就等著景軍發難好倒戈邀功了。
雖然景清三番五次地勸他發動,但想想自已身居高位,想想在開封的億萬家財,萬頃良田,一旦發動,高行周,符彥卿,張彥澤,李守貞都是沙場老將,打仗都打成精了,自已未必能占到便宜,就算僥幸贏了,殺敵一千,自損八百,剩餘的兩三萬殘兵哪裏頂得住早就在坐山觀虎鬥的各路諸候趁火打劫?如今正是進退維穀,勝了,各路諸候就一擁而上將自已吃得幹幹淨淨,滿門滅絕;敗了,石重貴也決不會放過自已這個作亂的元凶,滿門抄斬。偏偏這皇帝還是自已踢開太子另外擁立的,殺了他,天下還有誰願意跟隨自已?景延廣想得頭都要裂開了。
帳外突地一人闖了進來,叫道:“父親!父親!”
景延廣正自頭痛欲裂,見景清進來,不由大怒,喝道:“不是說叫你們讓老子靜一靜嗎?!不大呼小叫的你們他娘的會死啊?!”
景清見父親神色凶猛,不由打個冷戰,連忙跪下行以軍禮,道:“父親,桑相從開封來了!”
景延廣不耐煩道:“開封還來人幹嘛?一個範質已經夠煩了,咱們這裏糧食還不夠自已吃呢!他來什麼人。。。。。。。嗯,你說誰來了?!”
景清壓低聲音道:“桑相來了!”
景延廣身上一激靈,跳起來喝道:“桑維翰來了?!帶了多少人?你可點了兵去抵擋?!”
景清看了看父親,一臉的尷尬,道:“桑相隻帶了一個腳夫,扛了一擔行李,就在南寨門外請見!“
景延廣一雙眼睜得有銅鈴大,嗯?!就兩個人?這馬臉書生搞的什麼鬼?
澶州南寨門外,桑維翰輕袍綬帶,正抬頭看著一株正在抽嫩芽的槐樹,若有所思。聽得寨內腳步急亂,甲片兵器相碰作響,轉過頭來,隻見身為大晉侍衛馬步軍都指揮使,遙領天平軍節度使,同平章事,北征禦營使景延廣景航川在數百名甲士的簇擁之下急急走了過來,不由麵上浮現出一絲輕蔑的微笑,這人果然隻是個武夫,才具不過中庸,先帝讓他領侍衛親軍,實在是個失策,對他自已,也並不是什麼福份啊。整了整衣冠,桑維翰笑得風輕雲淡,迎了上去,隨意地拱一拱手,像跟老朋友打招呼一般道:“景將軍,兩月不見,可越發威風凜凜了!”
景延廣將桑維翰迎進大帳,憋了一肚子氣,這馬臉書生,給他三分顏色,就敢開染坊,剛剛見完禮,就大步流星地走在前頭,景延廣一行愣了一愣,居然趕緊跟上,桑維翰一點客氣沒有,大模大樣地走在正中,自已倒像是個跟班的。
桑維翰眼珠一轉,掃了大帳一周,道:“還有點氣派!”又道:“景將軍啊,本相的腳夫從早上到現在還沒吃飯喝水,麻煩你代為招呼了!”景延廣臉色鐵青,道:“桑相有命,航川自當從命!”一揮手,景清叫一名軍士將那腳夫領了下去,另一名軍士搬了一個錦墩,放在帥案一側,景延廣正要說兩句場麵話,一抬頭發現桑維翰竟然坐在了帥位之上,左手踞案,右手一招,指著錦墩道:“景將軍請坐!”
景延廣臉色登時由青變紅,景清眼一瞪,正要發作,桑維翰咳嗽一聲繼道:“不知大營糧食還能吃幾天?”景延廣心中格登一跳,伸手止住景清,搖搖頭,使個眼色,景清憤憤不平地瞪了桑維翰一眼,不甘地退下了。
景延廣踱到錦墩前,慢慢坐下,道:“不瞞桑相,咱們侍衛親軍的糧食,隻夠吃半月啦!”
“哦?!消耗得這麼快?!本相記得正月出兵時曾給景將軍備了整三個月的軍糧,現在是三月中旬,才剛剛過了兩個月,應該至少還有一個月的糧秣,再加上。。。。。。。景將軍自已籌措的,應該勉強還能撐兩個月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