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詐降（1）
第十一章 詐降（1）
春風吹遍了幽雲十六州，長城以北，還有幾絲寒氣逼人，長城以南，幽州郊外桃花已經開得漫山遍野，遠遠望去，有如雲蒸霞蔚，滿目粉紅的雲團，似乎無邊無盡，要綿延到天邊去。
盧龍節度使趙延壽占地百畝的私家桃園中，桃樹高大挺撥，難得的是栽種得整整齊齊，兩排桃花夾著一條能並行兩匹馬的小徑，耶律靈騎在白馬上，慢慢策動，一枝枝姹紫嫣紅，妖嬈各異的桃花像會動似的迎麵而來，頭頂上不斷飄下花瓣，滑落到白色狐裘和白馬之上，青絲如緞，容光勝雪，花瓣如胭脂，人麵桃花相映，有如中原丹青名家的工筆仕女圖，如此詩情畫意，出身名門，一向以風流倜儻趙延壽竟看得呆了。
“延壽，延壽！”耶律德光臉上掠過一絲不快，但語氣仍是相當溫和，趙延壽頓時驚醒過來，轉頭一看，恰恰捕捉到了耶律德光臉上的一絲陰影，不由嚇得出了一身冷汗，暗暗埋怨自已，也不想想她是什麼人，豈是自已這個異國漢人能攀得上的？出來踏青雖然是耶律德光提議，但趙延壽從耶律阮口裏就得知這是隨大汗一齊出來散心的東丹公主耶律靈吵吵嚷嚷要出來玩的，女孩麼，自然不能帶到像燕山或都海邊這樣磅礴大氣的地方，最好就是花花草草好玩好看啦，於是他十分乖巧地將耶律德光，耶律阮，耶律靈一行人帶到了自已的私人桃園，耶律靈自然十分喜歡，耶律阮也是個多愁善感的主，提著一壺酸梅酒鑽到花叢之中做神仙去也。
不過，耶律德光約趙延壽出來，卻不是賞桃花喝酸梅酒，這也是趙延壽比較佩服契丹大汗的地方，麵對著如此良辰美景，視若無物，很自然地談起了時時縈繞在心頭的南侵大事。
“延壽，自那個不孝孫兒篡位以來，本汗三次南下，均是空手而歸，渾不如當初從雁門關南下河東匡扶晉室江山那般順遂，你深通兵法，熟悉南朝故事，能給說說，這是為什麼呢？“耶律德光伸手拈住眉前一枝迎風招展的桃花，拇食二指用力，”喀嚓“一聲折斷，拋於馬下，任由嬌嫩的花瓣被馬蹄賤踏，塵泥掩蓋。
一國之主，拿無辜的桃花出氣，做出如此大煞風景，焚琴煮鶴之事，趙延壽心中頗為不齒，對於契丹人，他的感情極為複雜。契丹人的勇武豪邁，厚重質樸，吃苦耐勞，令他甚為喜歡，那支從小就在馬背上生長，以射獵為生的民族，一旦被組織起來，就成為了一支令天下驚懼的鐵騎；但這個民族自以為是，坐井觀天，粗魯野蠻而且視中原禮儀為無物的劣根性卻實在令他厭惡至極。好不容易上天青睞，出了一個精通愛好漢學的耶律倍，坐能繪丹青，起能將雄師，正該將漢人之嫻雅風度，契丹之純樸有力，合二為一，創造出一個文武雙全，下馬能倚而書就，上馬能彎弓射雕的偉大民族-----就像曾經的盛唐那樣。隻可惜，皇太後述律平過於強勢，維護契丹血統心切，罷黜了耶律倍，白白喪失了這個大好時機，不然依靠天下無敵的鐵騎，又能收買中原士族之心，愛惜百姓，這紛紛亂亂的中原天下，恐怕早就是契丹人的囊中之物了。
趙延壽當然不敢把心中所思所想告訴喜怒無常的耶律德光，他也清楚隻要契丹人不深度漢化，卻除自身的劣根，入主中原恐怕永遠是個夢。他不想說出這個竅要，因為說出一也沒用，再說，這個劣根雖然不利於契丹，但對自已可十分有利，馬上打天下，不能馬上治天下，當不通文理，和中原士人壓根沒有共同語言的的契丹人在南邊碰夠了釘子，就會重新想起以漢製漢的辦法，像當初扶植石敬瑭那樣另外扶植一個漢人皇帝，這個人，除了他趙延壽，還有誰更合適呢？方今亂世，王候將相，寧有種乎？
作出一副恭恭敬敬的樣子，趙延壽道：“是啊，大汗所問，延壽也正冥苦想，日夜求索啊！明明這中原紛亂已極，已是虛弱腐朽，為何咱們大契丹天兵所至，卻總是打不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