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爭中渡（17）
第三十二章 爭中渡（17）
看著鬆油在又濕又滑的橋麵上不住地淌進河裏，高會麵心中一激靈，突然叫道：“不對！”飛身衝上橋麵，隨手在地上撿了一把鋼刀，“當”地一刀斬在橋麵的血冰之上，登時將二寸餘厚的冰麵砍裂，濃濃的鬆油開始順著裂縫滲入橋板裏。
“砍橋碎冰！”高模翰叫道，身邊數員將領手忙腳亂，舉起一枝鬆油還在不停地往下滴的火把，用燧石和火絨不停地打火，由於太過緊張，竟然好久不能點燃。
風從北岸呼呼地刮了過來，除了濃濃的血腥味，觀看戰況緊張無比的李守貞還聞到了一股怪怪的味道，他皺皺眉頭，再嗅一嗅，轉向身邊的親兵李勝，道：“這是什麼味兒？不是血腥味！”
李勝長吸一口氣，眉頭緊鎖，低聲道：“有點兒像。。。。。。。鬆油味！不好！契丹人要燒橋！”
李守貞大驚失色，正張皇間，突見近七十多步外的中渡橋頭上，一股細細的濃黑煙柱冉冉升起，被北風吹得向南岸斜斜飄來，如同一條張牙舞爪，吐著信子的毒蛇。那是軍中照明的鬆油火把被點著了，鬆油點燃之時，黑色煙火極烈，若是一人持火把站於帳篷內一夜，天明出來時，整個人都是黑的！
“李勝！帶二十個人，用硬弓朝橋頭黑煙下攢射放箭！箭矢全部放完，不要停！”李守貞聲嘶力竭地喝道。
主將嚴令之下，李勝不敢怠慢，呼喝一聲，二十名膀大腰圓的善射親兵立即奔過來與李勝站成一排，舉起近一人高的兩石硬弓，彎弓搭箭，將弓弦拉得滿滿地，斜指向天，覷準那黑色煙柱下放，弓弦“崩崩崩”響個不停，箭矢“嗖嗖嗖”地飛上半空，劃著完美的弧線，朝黑色煙柱下方。因為北岸實在太遠，而且現在北風越來越大，逆風施射，即使這二十一人都是軍中有名的力大善射，能到達北岸已經不錯，殺傷力如何，那就隻有天知道了！
“點著啦！點著啦！”濃煙自火把上衝天而起，點點著火的鬆油帶著煙火掉落下來，落在皮甲之上，汙黑一片，但拿著火把的奚族大將蕭默卻渾然不覺，隻是興高采烈地像個孩子一樣又崩又跳。
由於所處地勢較高，耶律德光鷹隼般的目光越過紛紛亂亂的千軍萬馬，也看到了那股升起的濃煙，心中念頭一轉，馬上就想到了高模翰要燒橋，不由大為讚歎，一顆心頓時就從喉嚨口落回了腔子裏，轉頭對耶律安博笑道：“要論英勇果斷，臨機決斷，契丹人諸將，都不及高模翰啊！“耶律安博恭恭敬敬道：”大汗說得是！“心中卻暗暗凜然，高模翰複出之後，與上京的皇太後和皇太弟走得極近，以其大才，將來在朝堂政爭之上，必是自已這邊以北，南二院大王為首的耶律家派係的大敵。耶律吼調他來恒州前線，本來是要加以抑製，但經中渡橋一役，在契丹大汗麵前光芒四射的高模翰，還怎生製得住？
高模翰看看親兵們把鬆油都倒光了，喝道：“撤下橋上軍兵！”話音剛落，一陣厲嘯自半空中傳來，如同一群烏鴉，緊緊地圍定了那支火把，丁當之聲不絕，高模翰身上立時中了三箭，隻不過他身上鐵甲堅厚，那箭從河對岸逆風飛了來，其勢已衰，根本無法穿透鐵甲，隻在甲片上叮個凹痕，便落到地上。
高模翰無恙，身邊的奚族軍士與渤海軍就沒那麼幸運了，四五人同時中箭，箭勢雖然已衰，但箭頭卻似是精鐵磨製，極是鋒銳，射在軍士身上，“撲撲撲“悶響不絕，竟然是穿透皮甲，箭箭咬肉。手持火把的大將蕭默右臂中箭，啊地叫了一聲，仰天一看，嘴巴剛剛張開，一杆長箭竟然不偏不倚地從口中射入，穿透喉嚨，蕭默口中鮮血狂噴，”嗬嗬“叫個一停，卻叫不出聲來，手上一鬆，火把落地，龐大的身軀如山傾梁倒，”撲通“一聲跌在地上。
“火把！火把！“高模翰額上青筋橫現，指著在雪地上灑了一地鬆油，半明半滅的火把，頓足大喝。
七八名渤海軍士兵拋了手中兵器，連爬帶滾搶上前去，七手八腳要撿起火把，“嗤嗤嗤“第二叢箭雨從天而降，從渤海軍士兵防護薄弱的背後穿入，士兵們慘叫著撲倒，竟將火把重重疊疊地壓在了身下！
中渡橋北岸，僅僅向渡口移動了約四十步，晉軍騎兵便倒下了兩百餘名，剩餘不到三百名騎兵將圓陣縮小，仍然緊緊環護著幾員主將。前方契丹人突然齊聲大喊，人群如同波分浪裂般張開了一條縫隙，從縫隙之中一叢勁疾的弩箭厲嘯飛出，餘勢不衰，竟然射倒了兩名晉軍騎兵。透過這道縫隙，雙目如野獸般銳利的張彥澤看到了中渡橋上苦苦步戰的晉軍和渤海軍步兵，有盾護身的晉軍步戰技藝明顯比渤海軍占了上風，如魚鱗般的盾陣已經推進到離橋頭不遠了，不過一瞬，這天堂與地獄之間的一線門縫便被四周狀若瘋虎般湧過來的契丹人牆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