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亂戰（1）
第九十九章 亂戰（1）
沙河兩岸，屍橫遍野，冰河染赤。已經搭建了半截的浮橋上，青煙嫋嫋。
自從石重貴在南岸受阻，憤怒欲狂，調集了已經跟上來的東路軍藥元福部，合並楊業及恒州精兵等部，統一指揮，以袁彥為造橋使，在南岸設立弩陣，與契丹騎兵打起了消耗戰。西路軍折從遠部奉命在沙河下遊渡河，向祁州挺進，力圖威脅契丹軍右翼。
沙河北岸，契丹大汗耶律阮，北院樞密使耶律安博立於一小丘之上，冒雪觀戰，身邊是東丹軍何魯不，撒合，奪剌，樸裏篤，常哥五千精騎環衛。中軍之前，暫代圍困定州耶律漚裏思指揮全軍的假統軍使高模翰身邊簇擁了近百名騎兵和數十麵令旗，隨著假統軍使不斷發布命令，信使不停馳出，令旗招展，約一裏之外沙河北岸的契丹騎兵在統一指揮之下，縱橫馳騁，進退有度，生力兵馬輪番上陣，在晉軍如雨強弩之下，無一兵一卒敢於後退----假統軍使高模翰身前，數百顆怯陣軍士的人頭已經堆了一地！
拉鋸戰已經相持了三天，在高模翰調教之下，原來散漫的西南路契丹軍馬在蒙受巨大損失之後，開始有些心腹皮室軍的影子了，雖然由於裝備，士氣，戰術上的差距，還遠沒有達到已經覆滅的鐵鷂軍的戰力，但已經可以隔河與銳氣正盛的晉軍爭鋒了！
“高模翰果是大才，還虧得安博慧眼識珠啊！”耶律阮揚鞭指向雪塵遮天的戰場，笑吟吟地滿麵喜色。
“那還不是大汗聖明，從善如流，知人善任罷了！”耶律安博不動聲色地送了幾頂高帽。
五天之前，在耶律安博近乎固執的堅持，耶律阮近乎盲目的信任之下，不顧絕大多數契丹將領的反對，原渤海軍統軍高模翰連跳數級，越過眾多資深大將皇族，暫時代替重任在肩的耶律漚裏思出任假統軍使，統一指揮沙河北岸的契丹軍馬。和契丹人一樣沒有退路的渤海人高模翰臨危受命，按漢法行軍布陣，調兵遣將，並在耶律安博的全力支持之下，一口氣砍了數百個頭顱以立軍威，驅趕契丹騎兵與晉軍拚死大戰。被逼到絕路的契丹軍馬橫下一條心與晉軍隔河大戰，在付出近五千騎的慘重代價之後，憑借仍然擁有絕對優勢的騎兵，於車輪大戰之中越打越強，越練越勇，在晉軍弩陣之前仍然敢於衝擊，兩次燒毀浮橋，殺傷晉軍數千，居然打了個相持不下。
所有攔子馬被強行整合統一使用，不再各自為戰，不再有部落之分，隻聽從中軍命令。遠攔子被放到了新樂，祁州一帶，有效地遮蔽掩護了戰場，並及時發現了沙河南岸晉軍騎兵主力的三次迂回。在三次奇襲失敗之下，沙河南岸的晉軍放棄了在優勢契丹騎兵之前分兵迂回的打算，東路軍都指揮使藥元福集中精銳步兵和弓弩兵與契丹人打起了消耗戰，試圖像磨盤一樣一點點地磨掉契丹人的實力----這也算是一個持重穩妥的選擇。
耶律阮，耶律安博二人是患難之交，情意深厚，非比尋常，眼見現下形勢大定，在高模翰的調教之下，契丹騎兵恐懼之心漸去，越戰越勇，不由都是滿心歡喜。
原先耶律安博一力主張急退，是因為手中沒有實力，契丹軍統屬不一，一盤散沙，自已又說不上話，當然是保存實力元氣較好。但經過一係列離奇變故之後，耶律阮奇跡般掌權登基，身為北院樞密使的耶律安博就不得不從上位者的角度來考慮全局了。開封一戰，契丹軍最精銳的鐵鷂軍損折殆盡，不但耶律德光傷重身亡，耶律圖魯窟，耶律解裏，耶律拔裏德這些有才幹，有威望的鐵鷂軍老將也死得一個不剩。雖然契丹軍名義上還有六萬騎兵，但來自四麵八方，互不統屬，原來有鐵鷂軍作為核心摧鋒折銳，這些部落輕騎兵可以作為偏師使用，但在鐵鷂軍盡墨之後，偏師被迫要作為主力使用，再完全沿用之前來去如風，追亡逐北的戰術已不太可能----畢竟現在晉軍勢大，主力在關鍵時刻是要能正麵硬碰硬寸步不讓打血戰的！
思慮再三，耶律安博咬牙推薦了高模翰為假統軍使，這個渤海人與耶律漚裏思相比，勇名不及，智謀卻遠過之，連先大汗耶律德光都讚不絕口，倚為幹城，隻不過因為身為渤海人，一直是徒有高位，卻備受猜忌提防。為將之道，在謀不在勇，統率三軍，謀略比個人勇力重要得多。不出所料，絕大多數契丹人反對高模翰統軍，其中新晉的明王耶律安端和世子耶律察割反對最力，最終還是不得不由無條件信任朋友的耶律阮強力彈壓，硬生生地將高模翰提撥上假統軍使的位子。還好高模翰果然精通兵法，在內外壓力之下指揮若定，三天血戰打得有板有眼，屢立奇功，讓耶律安博的冒險得到了極高的報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