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一章 生與死（11）
第二一一章 生與死（11）
“殺！殺！殺！”宮城之下，河東軍像吃了仙丹一般整夜進攻，前門城垣上被投石機打得傷痕累累，就如同狗啃一般，鐵鑄的城門被打出了幾
個大凹孔，門柱翻起，眼見已是搖搖欲墜，向鐵牛無奈，隻得命軍士撬了宮道中的大石板，累累堆疊在城門之後，以為屏障，苟延殘喘。
宮城前門外，河東軍的屍首堆得層層疊疊，幾乎都有城牆一半那麼高了，怕不有近兩千人，河東軍正往屍堆上拋填折斷的雲梯，撞門車，鬥車
的殘骸，眼見得是越堆越高了。潘美鋼牙緊咬，卻毫無辦法了---在河東軍整整一夜的進攻中，近衛澶州軍死傷慘重，宮城前門城樓上，目下隻
有三百餘人可用，還九成掛彩，就連潘美，方才打退河東軍一次凶狠的登城，肩上也中了一箭！
天邊露出了魚肚白。
城下河東軍又喊起了號子，隱隱聽到有人叫道：“弟兄們再來一次，快了！快了！”
向鐵牛紅著眼睛，用橫刀將身體撐起，喝道：“起來！都起來！河東軍就要來了！”殘存的兩名都頭拖著傷殘之軀，用刀背把還在冰冷的城磚
上睡得死死的士兵拍醒，時不時還得來一腳才能讓士兵睜開滿是紅絲的雙眼。
“睡甚麼睡？！待會事了，讓你睡個千年萬載！”向鐵牛喝道。
一名軍士搖搖晃晃地以長槍駐起，踉踉蹌蹌地前行，撲到缺了大半的女牆之上，向鐵牛大驚，叫道：“別去！”話音剛落，城下“蚩蚩蚩“射
來幾箭，那軍士仰身便倒，“撲通”一聲摔倒在城垣之上，麵門上竟然插了四支長箭，雪亮的箭尖透出後腦，殷紅的鮮血和白慘慘的腦漿滴滴
答答地淌在城磚之上，和尚未凝結的血泊混作一起。
“馬都頭！”向鐵頭叫了一聲，馬仁禹啞著嗓子應了一聲，後背在城樓的柱子上磨動著，慢慢地直起身子來，伸出結了厚厚一層血痂的拇食二
指，強忍著鑽心的疼痛，深吸一口氣，緩緩地拉著細細的弓弦，弓弦又陷進肉裏，刮著指骨，沙沙作響，鮮血順著弓弦一滴一滴地淌下。
“崩！”地一聲，雖然不大，但眾人都望了過去，馬仁禹目瞪口呆地看著沒了弓弦約束一下子挺成一根木棍的弓身，作聲不得。
“罷了！罷了！”潘美長歎一聲，道：“馬都頭昨夜射殺十數名河東軍神射手，武藝了得，澶州軍上下，都是感激！如今弦斷，已是天意，便
不必再勉強了！”
頓一頓，叫道：“向河！”旁邊滿麵都是傷痕的向河應道：“卑職在！”潘美一把扯過向河，低聲道：“你趕緊領了馬都頭，就帶十個軍士，
便趕到糧庫去，開始點火罷！”
向河驚道：“現下便開始點火了？！咱們還有數百人，河東軍這一次的進攻，弟兄們一樣能打回去！”他是農夫出身，這數十萬石糧草，是晉
軍刮地三尺搜刮來的近衛軍儲備軍糧，雖然早有策劃，但聽得潘美真的下令點火，向河仍然忍不住心疼不已，居然出口質疑上司。
潘美很罕見地沒有發火，苦苦一笑，道：“你道俺想燒，這都是近衛軍弟兄們活命的本錢，皇上要一統天下，可少不得糧草！但宮城眼見就破
，若是不燒，難道還能便宜了河東軍嗎？！”
向河愣一愣，道：“宮城還在俺們手中，俺們。。。。。還能再支撐一陣子，若皇上援軍回來，這批糧草能有大用！”
潘美有點不耐煩了，手下一緊，低喝道：“你沒睡醒麼？！俺們前門這三百餘人，全軍覆沒就在須臾之間了！河東軍整夜猛攻前門，其意必在
後門，後門向小路的兵全被俺們這邊抽光，他手裏也不過隻有兩百人了！如果俺算得不錯---不！必然是這樣！天一大亮，河東軍必然以精兵猛
攻後門，向小路那點兵，能撐半個時辰，就是上天護佑了，快去！快去！帶上馬都頭，他不是俺們澶州軍的人，本就不該在這裏送命，大火一
起，宮城之中必然混亂，看看能不能趁亂撿條命罷！“
向河渾身一顫，眼淚差點就掉下來了，道：”不若大將軍去點火燒糧，俺便在這裏擋著，掙得一刻，便是一刻！“
河東軍軍士衝鋒的號子越來越近，潘美臉一板，喝道：”胡說！這是軍令！讓你去便去！“緩一緩口氣，道：”你們向家幾兄弟，今日都要為
國捐軀了，你年紀最小，如能逃出，也算是為向家留條根罷！“
向河還待要央求，城垣之上，雲梯已經架上，潘美狠狠地踹了向河一腳，厲聲道：”快滾！快滾！不然老子便在這裏砍了你的腦袋！“